第2章

家里的粮食总是按人头定量,秀莲的碗里永远只有半碗玉米糊糊,上面飘着几根咸菜。赵桂兰和张文虎的碗里却总能杂合面馒头,偶尔还会煮个面条。有一次秀莲实在饿极了,偷偷藏了半个窝头,被赵桂兰发现后,当着建军的面把窝头扔到地上,还用脚狠狠地碾:“饿鬼托生的?我们老张家没那么多粮食喂闲人!” 秀莲看着地上沾着泥土的窝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最难熬的是冬天。北风呼啸着穿过窗棂的缝隙,屋子里冷得像冰窖。秀莲只有一床薄薄的旧棉被,夜里常常冻得瑟瑟发抖。建军想把自己的棉被分她一半,却被赵桂兰发现:“没出息的东西!还没怎么着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冻死她活该,谁让她是不下蛋的鸡!” 这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秀莲的心脏。

她开始更加拼命地干活,想用汗水换来一丝认可。天不亮就去田里拾柴,回来后烧火做饭,白天在地里干农活,晚上还要缝补一家人的衣服。她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腰也渐渐弯了下去,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比同龄人大了好几岁。村里人都说秀莲是个好媳妇,勤快又本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辛酸和泪水。

转机出现在结婚后的第三年。当秀莲把一个皱巴巴的男婴抱在怀里时,赵桂兰脸上的冰霜终于融化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孙子,我的好孙子。” 那天中午,秀莲的碗里第一次有了两个荷包蛋,黄澄澄的蛋黄在清汤里浮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儿子的出生像一道光,照亮了秀莲灰暗的生活。赵桂兰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挑剔,但至少不再恶语相向。建军也更疼她了,农闲时会帮她做家务,赶集时还会给她买红头绳。秀莲的腰杆渐渐挺直了,说话也有了底气。她开始学着打理家事,从最初记录每日的油盐酱醋开销开始,一笔一笔记在小本子上,晚上等家人都睡熟了,就在煤油灯下反复核对,生怕出一点差错。

刚开始掌管家里的收支时,她总是战战兢兢。有一次算错了账目,少了五毛钱,赵桂兰发现后又开始数落:“连个数都算不清,还想管家?” 秀莲没吭声,默默从自己攒下的私房钱里拿出五毛钱补上。从那以后,她算账更加仔细,甚至自己琢磨出了一套记账方法,用不同记号标注支出和收入,一目了然。

秀莲展现出了惊人的持家天赋。她把家里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她收拾出荒芜的菜园子,种上了蔬菜,菠菜、黄瓜、西红柿样样都有,既节省了买菜的钱,又能让家人吃上新鲜菜。她还学着做针线活卖,白天没时间,就晚上在灯下绣鞋垫,图案从简单的花草到复杂的龙凤呈祥,一针一线都格外用心,绣的鞋垫在集市上很受欢迎,渐渐有了固定的买家。

随着家里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土坯房换成了砖瓦房,柜子里也有了几件像样的衣服。秀莲在村里的地位也悄然发生着变化,邻居们遇到家长里短的事,会主动来找她商量,请教她持家的方法。她不再是那个刚嫁过来时唯唯诺诺的小媳妇,眼神里多了几分自信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