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门缝外走廊极其微弱的光线,我勉强看到一道向下延伸的水泥阶梯,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阶梯陡峭、粗糙、布满灰尘和……深色的、喷溅状和流淌状的污渍!那颜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令人心头发冷的黑褐色!
就在我视线努力适应黑暗的瞬间,阶梯下方那片浓稠的黑暗中,一个佝偻的、穿着沾满深色污渍白大褂的身影猛地顿住了!父亲!他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正拖拽着脚下一个沉重、庞大的、看不清轮廓的东西!那东西在地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望向门缝的方向!
黑暗中,他的脸完全模糊不清,只有那副银边眼镜的镜片,如同两点冰冷、空洞的鬼火,在浓稠的黑暗里骤然反射出门缝透进来的那一丝微光!那两点寒光,精准地、无声地,锁定了门缝后我那只惊恐的眼睛!
时间在那一刻冻结!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我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我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内的黑暗中,那两点鬼火般的镜片寒光,一动不动地钉在我身上。沉重的呼吸声,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从阶梯深处传来的,在死寂中如同风箱拉扯。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那两点寒光,缓缓地、无声地,移开了。父亲佝偻的身影重新转回去,继续拖拽着脚下那沉重的东西,摩擦声再次响起,缓慢而坚定地,隐没进楼梯下方更深的黑暗里,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我的幻觉。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粘腻冰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让失控的喘息和干呕声泄露出来。
地下室的阶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父亲拖拽的未知重物!还有那两点如同地狱引路灯般的镜片反光!资格证……会藏在那地狱的入口附近吗?那个“7”……是否指向了通往地狱的阶梯?第四夜还未开始,但阶梯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已经像一张巨口,提前扼住了我的呼吸。
4 第四夜:血泊中的倒影与破碎的相框
地下室入口那两点鬼火般的镜片反光,成了我噩梦新的底色。每一次闭上眼,那沉重的拖拽声和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就如影随形。那个“7”字,像一枚冰冷的钥匙,插在心门的锁孔里,却怎么也转不动。资格证,你到底在哪?
白天在父亲“诊疗”和母亲“上妆”的酷刑间隙,我如同惊弓之鸟,眼神却像雷达般在房子里疯狂扫视。七级台阶?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我数了无数遍,只有十二级。七号门牌?这房子根本没有门牌。书架的第七层?上面堆满了蒙尘的、从未有人翻阅的精装书,散发着陈腐的纸味,我假装整理,手指在书脊间飞快摸索,触感只有灰尘和冰冷的硬壳,没有整书的厚度。
绝望像藤蔓,越缠越紧。现实的时间在飞速流逝,而我困在这个恐怖的循环里,一无所获。晚饭后,父亲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到他的“诊所”,而是坐在客厅那张宽大、冰冷的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白色绒布,正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器械——那支高速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