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夜:地下室阶梯的回响
镜背那个歪扭的“7”,像一枚烧红的铁钉,日夜楔在我的脑子里。它是什么?密码?日期?还是某个位置的编号?恐惧和寻找的焦灼在石灰面具下无声地燃烧,每一次心跳都在为那滴答作响的现实倒计时敲打节拍。
晚饭是沉默的酷刑。粘稠的白粥盛在冰冷的瓷碗里,母亲坐在我对面,脸上厚重的石灰和油彩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剥落的墙皮面具。她几乎没怎么动勺,空洞的目光像两枚生锈的钉子,牢牢钉在我脸上,监视着我每一次吞咽的动作。空气里只有瓷勺偶尔刮过碗底的刺耳声音,以及楼下——父亲诊所方向,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他又在“工作”了。给谁“工作”?那嗡鸣声像无形的锯齿,反复切割着我紧绷的神经。
“多吃点,小安,”母亲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却打破了死寂,惊得我手一抖,勺子差点掉在桌上,“身体强健,才能抵抗‘它们’的侵蚀。”她伸出手,那只涂着同样惨白粉末的手,越过桌子,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额头,动作轻柔,却让我瞬间寒毛倒竖。她在检查我脸上的“防护”是否完整!指腹刮过硬结的石灰,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我僵硬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生怕眼底翻腾的恐惧和探寻被她那双空洞却异常锐利的眼睛捕捉到。
“我……我去洗手间。”我放下勺子,粥几乎没动,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母亲没说话,只是那两道目光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我背上,直到我推开椅子,走向走廊深处。
洗手间冰冷的瓷砖墙面贴着皮肤。我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掩盖自己狂乱的心跳。镜子里,那张惨白僵硬的脸,眼窝深陷,像个被遗弃的玩偶。镜背的数字……7……家里哪里有与“7”相关的地方?七个房间?楼梯的第七级台阶?书架的第七层?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拖拽声,混合着金属刮擦水泥地的刺耳噪音,隐隐约约从楼下传来。不是父亲诊所那种钻头的尖啸,这声音更沉重,更……费力。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行着,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声音来自更下方。不是诊所那一层。是……地下室!
这栋华丽而阴森的房子,还有一个从未被提起、也从未对我开放的地下室!入口在哪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但那个“7”字带来的刺激和现实倒计时的催逼,像两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我。
我关掉水龙头,侧耳倾听。走廊里一片死寂。母亲似乎还在餐厅。我屏住呼吸,像一抹幽魂滑出洗手间,贴着冰冷的墙壁,向记忆中厨房后侧杂物间的方向挪动。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总是紧闭着,门把手落满了灰尘。
越靠近杂物间,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铁锈甜腥味就越发明显,浓得几乎让人作呕。拖拽和刮擦的声音也清晰起来,沉闷、断续,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节奏。
杂物间的门虚掩着!一条狭窄的黑暗缝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面没有光,只有更浓郁的黑暗和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颤抖着,将眼睛凑近那条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