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带灰尘的光柱勉强从那个巴掌大的小窗户斜斜射入，刚好照亮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他脸孔朝下趴着，一身深色的衣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泥土污渍，隐约能看出是套劣质的夹克和牛仔裤。最刺眼的是后脑勺，暗红色、湿漉漉的一片，伤口周围的头发被血凝结成一绺一绺，触目惊心。
李国强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甸甸地擂动。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死亡和尘土的腥臭直冲肺腑。动作几乎是训练出来的一般流畅——解下对讲机，贴近嘴边，声音不高，但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平时片警的烟火气。
“总台，总台！城东村‘王记’旧库房现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初步判断系他杀，需要刑事组、技术队立刻到场！立即封锁现场入口区域，无关人员不得靠近！”
说完，不等对方回复，他迅速切断了通话。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门外一张张或惊惶、或闪烁、或面无表情的脸。
“所有人听着！现在这里已经是案发现场！”他的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块石头砸进浑浊的水面，“请各位立刻退后！在刑侦民警和技术员到达之前，任何人不准离开这条巷子！配合公安工作，不要触碰或靠近现场任何物品！”
刚才还嗡嗡作响的喧闹瞬间被冻结了。只有那个报信的矮瘦清洁工，脸上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双手紧紧抱着扫帚柄，像抓着救命稻草。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这条狭窄的巷子彻底成了风暴中心。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城中村固有的混乱嘈杂，像一把冷刀切进油腻的布丁。一辆接一辆蓝白涂装的警车粗暴地塞满了巷口狭窄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刹车摩擦声。红蓝交替的警灯疯狂闪烁，把一张张或惶恐、或好奇、或麻木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巷子里临时拉起了明晃晃的黄色警戒带，在午后的微风中猎猎作响，隔绝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核心区域。
技术队的人穿着白大褂，拎着沉重的勘查箱，身影迅速而沉默地在门口进进出出，气氛肃杀。
李国强和身材高大的陈队在警戒带外相对站着，两人的表情都像刷了层水泥般凝重。陈队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型的笔记本，正在飞快地记录着什么，笔尖在纸页上刮出急促的沙沙声。
“现场初步勘察情况，”李国强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很清楚，“死者男性，体貌特征暂时不详，面朝下趴卧，后脑有开放性伤口，初步判断系钝器猛击多次致死。库房内无激烈打斗痕迹，地面只有少量不清晰的拖动遗留的血迹。唯一出入口为那扇破旧木门，内侧插销完好未动，初步判定凶手是从外破坏门锁（老式挂锁已严重变形），杀人后并未试图重新上锁。”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现场气味异常复杂。”
“异常？”陈队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捕捉着。
“嗯。除了尸体的腐臭味，”李国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里面掺杂着一股……很淡很淡的化学药品的味道，就像医院里某种消毒液被稀释了很多倍，又混合了一些其他成分，闷在地下室那种感觉。很怪，但刚才一进去时闻到了。”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一下指尖，“死者穿着廉价夹克牛仔裤，像个普通混城中村的，或者刚来不久的外来人员。但致命伤在脑后，正面一击几乎不可能在那个姿势下造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