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几十米远,巷子曲折拐了几个弯。当确信自己摆脱了可能的直接尾随后,他才靠在一面油腻的砖墙上,拿出手机。拨号的手指稳定而快速。
“陈队,”他声音压得极低,像地下暗流冲刷着石块,“牌馆后仓库有重大嫌疑,深度加工窝点可能性极高。地下管道或空间入口,在沉重窨井盖附近。我采集了门缝地面污泥样本。”他简明扼要地交代关键点,“接触了对方一个穿工装的平头男人,态度极其强硬,应该是个核心成员,对我试探意味浓重,可能已经起疑。仓库内有强烈的类似氨的化学异味,掺杂某种奇特甜腥气,很不对劲!门口深车痕新鲜,频繁载重出入!此外……”他加重了语气,“我在污泥中发现了极少量不明亮白结晶颗粒!”他语速加快,“最紧要情报:对方疑似在通风管道做了大规模改装!我刚留意到仓库侧面墙上钉了新打的钢架!管道可能通向……”他抬头望向巷子上方纵横交错、如同迷宫般的旧管道,“……通向了城东村的主下水或废气排放管网网!要查源头排放,必须从这里入手切割!”
听筒里一片死寂,只有陈队粗重的呼吸声。“……有化学样本?……通风管道?!”陈队的回应充满了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但立刻被更深的凝重取代,“太好了!但这暴露风险激增!你立刻去老位置——社区服务中心二楼储藏室后间!张伟他妈在里面整理档案,绝对安全!等我指令!绝对不能再露面了!明白吗?!”
“明白!”通话结束。
社区服务中心是一座简陋的二层小楼,灰扑扑的墙面上贴着五颜六色掉色的宣传画。李国强熟门熟路地从后巷绕进去,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标着“档案室”的老旧木门。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带着点辛辣的膏药味儿。窗口侧对夕阳,光线昏黄。一个背影佝偻、头发花白的妇人正艰难地踮着脚,想把一个塞得鼓胀的纸箱放进墙边一个高高摞起的档案堆顶上。她的动作很不利索,箱子在她手里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滑落下来!
李国强几个箭步冲过去,右手稳稳托住了箱子底部,顺势用力,帮她把箱子稳稳地推了上去。箱子边缘积攒的厚厚一层灰,扑簌簌地落了一些在他手臂上。他毫不在意地抬手蹭了下脸颊的汗。
“哎哟,吓我一跳!”张妈回过身,看到是他,拍着胸口喘气,“是国强啊!吓死你婶子了……多亏你,这鬼箱子死沉!”
李国强摆摆手:“顺手的事,您小心点。”说话间,他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房间——老式金属档案柜、堆到天花板的过期文件箱,一个塞满杂物的角落……最后落在背对着房门的角落,那里支着一张折叠小桌,桌面上散乱堆着些螺丝、焊锡、旧钳子工具,还有一条一米多长、泛着黄铜色的通风管道截断面,上面满是拆卸时留下的硬茬切口。
李国强随意地靠到那张折叠小桌旁,左手自然地撑在桌面上,手心朝下,正好盖住一个刚用过的旧电烙铁(冷却的)和一个装着大半瓶浑浊皂液的玻璃罐。光线太暗了。
“您收拾这堆旧档案够累的吧?”他问。
“可不是嘛!”张妈扶了扶腰,“一把老骨头了,哎……”她拿起桌角一个老式烧水用的电热壶,倒了一杯混浊滚烫的开水递给李国强,“歇口气吧,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