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他对车外侍卫吩咐,声音听不出情绪,"江南知府赫连仲之女,赫连明婳。"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君玄策掀帘望着窗外烟雨。他来江南本为查一桩旧案——前户部侍郎在江南离奇身故,卷宗却被人动了手脚。没料到会撞见这样一株临水照花,让这烟雨江南忽然有了让人留恋的理由。
赫连明婳从寺里回来便病了。夜里发起高热,浑身烫得像揣了暖炉,躺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无。赫连知府急得请遍江南名医,药汁子熬了一碗又一碗,直到第三日傍晚,烧才退了些。
"爹,别忧心了。"她靠在软枕上,声音轻得像棉花,"我这不是好多了么。"
赫连仲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疼得叹气:"你这身子骨,就该安安分分待在府里。"他想起大夫的话,眉头又拧起,"李大夫说你脉象虚得很,往后可得好生将养,不然..."
赫连明婳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总想起灵岩寺那个玄衣男人。传闻君玄策是连笑都吝啬的人,怎么会出手扶她?这念头还没盘桓几日,府里就闯进来一群带刀侍卫,簇拥着穿明黄蟒袍的公公直入正厅。
"赫连知府接旨!"公公尖细的嗓音像剪刀,把江南的宁静剪得粉碎。
赫连明婳刚被晚晴扶着走出内院,就听见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知府赫连仲之女赫连氏明婳,淑慎温良,容德兼备,特赐婚于丞相君玄策为正妻,择吉日完婚,钦此——"
她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嫁给君玄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赫连仲跪在地上接旨,指节都在发白。他一个五品知府,女儿竟要嫁当朝一品丞相?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惊雷。送走传旨公公,府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声,赫连仲背着手转圈:"君相怎么会...怎么会看上明婳..."
赫连明婳回到房里,坐在梳妆台前看铜镜里的自己。镜中人脸色苍白,眉间莲纹也失了艳色。京城里的贵女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小姐,"晚晴替她梳发,声音压得极低,"会不会...和灵岩寺那位有关?"
赫连明婳的心猛地一缩。是啊,她与君玄策只有那一面之缘。可他那样的人,会为了一面之缘求娶素不相识的江南女子?
她不敢深想,可圣旨已下,容不得半分推拒。
几日后,京城来的聘礼队伍浩浩荡荡开进江南城。十二抬红木箱子在府门前排开,打开来,百年野山参、鲛人泪项链、云锦衣料堆得满满当当,连装首饰的盒子都是整块和田玉雕成的。江南百姓挤在街角啧啧称奇,都说赫连小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赫连明婳摸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含苞的玉兰,正是她偏爱的样式。心口像揣了兔子,慌得厉害,却又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不知道,此刻京城丞相府里,君玄策正对着一幅画出神。画中女子站在梅树下,风掀起裙摆露出纤细脚踝,眉间莲纹在落梅中若隐若现。他指尖抚过画中人的眉眼,眸色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从灵岩寺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知道,这株江南的临水照花,该栽进他的园子里。所谓圣旨赐婚,不过是他让皇帝顺水推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