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乔大山已经迎了出去，油光满面的脸上堆出乔麦从未见过的笑容。
乔麦继续蹲在院子里杀鸡。她左手攥住芦花鸡的翅膀，右手菜刀在鸡脖子上利落一划。
鸡血喷溅而出的瞬间，她故意手腕一抖，几滴温热的鲜血正好落在张屠户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晦气！"张屠户扬手就要打，被父亲一把拦住："老张别动气，这丫头能干着呢，娶回去随便管教。"
父亲转头瞪向乔麦的眼神像要活剥了她，但嘴角还僵着那抹讨好的笑。
乔麦低头磨刀，听着他们像谈牲口似的议价。磨刀石发出刺耳的声响，掩盖了她口袋里老年机开始录音的轻微震动。
"太瘦了，怕是不好生养。"张屠户喷着烟臭的嘴一撇，黄板牙上沾着菜叶。
父亲立刻弓着腰保证："能查能查，婚前带她去县医院体检！"
"二婚不办酒席。"张屠户又补充道，粗短的手指摩挲着酒瓶上的商标。
母亲急急忙忙从厨房端茶出来："彩礼能少两万，十三万就成！"
乔麦"啪"地把菜刀剁进砧板，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站起来，红裙子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我要二十万。少一分，我今晚就吊死在村口的老槐树上。"
院子里霎时安静得能听见芦花鸡最后的扑腾声。
父亲的脸涨成猪肝色，抄起墙边的扁担就冲过来："反了你了！"
乔麦早有准备，从袖口滑出那把磨得锋利的水果刀，刀尖直指父亲咽喉："打啊，往这儿打。打伤了我明天就去县妇联验伤，看警察管不管买卖人口。"
张屠户的小眼睛眯了起来，竟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够辣，比上个有味儿。"
他搓着下巴上的胡茬，"十八万，不能再多了。"
父亲手里的扁担"咣当"掉在地上。母亲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躲在堂屋偷看的乔金宝欢呼一声，冲出来就要搂张屠户的脖子："姐夫！我要最新款的游戏机！"
交易就这么定了。张屠户走时，那只长满黑毛的大手在乔麦脸上狠狠摸了一把："下个月就办了你。"他喷着酒气的嘴凑近乔麦耳朵，"上一个敢拿刀对着我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等摩托车声远去，父亲一把揪住乔麦的头发往墙上撞："贱骨头！十八万！你当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乔麦的额头磕在去年贴的福字上，陈旧的浆糊粘住她几根头发。
"爸，拍张全家福吧。"乔麦突然说，声音平静得不像刚挨过打，"就现在，穿着这身衣服。"
全家人都愣住了。
父亲松开手，狐疑地盯着她。母亲怯生生地劝："孩子要走了，留个念想..."
"拍就拍！"父亲一挥手，"金宝，去拿你姐的手机。"
乔金宝不情不愿地递过来他那部崭新的智能手机。
乔麦接过时，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然后调出相机模式。
父亲端着酒杯居中而坐，母亲站在右侧紧张地扯着围裙，乔金宝蹲在前面玩他的新表，乔麦站在最后排，红裙子像一面血色的旗。
"三、二、一——"就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乔麦轻声说："爸，其实我考上研究生了。学校给了全额奖学金。"
笑声戛然而止。父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酒杯"啪"地摔碎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