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县城辅导机构发来的录用通知。
乔麦删掉短信,想起半年前那份被父亲带人搅黄的工作。
那天乔大山领着三个堂叔冲进培训机构,当着她学生的面骂她"跟野男人私奔",最后是保安把他们轰出去的。
母猪"花花"在圈里发出虚弱的哼哼,乔麦蹲下身,借着添水的动作凑近它耳朵:"再忍忍,我们一起逃。"猪耳朵温热潮湿,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
傍晚时分,父亲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扔给乔麦一包东西。
打开是条艳俗的红裙子,化纤面料散发着刺鼻的染料味。
"明天穿这个见人。"乔大山喷着酒气说,"张屠户相中了就定日子,你弟等着钱买房。"
乔麦把裙子摊在床上,发现领口还沾着干涸的口红印。
她想起村里传言,说张屠户上一个老婆是怀着孕上吊的,娘家人来闹,被他一刀砍掉半只耳朵。
夜深人静时,乔麦摸黑来到后院。月光下,她刨开老梨树下的土,挖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大学时打工攒的三千块钱,还有同学寄来的城里租房信息。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六岁那年全家人去镇上赶集,父亲破天荒给她买了根糖葫芦,母亲搂着她照的。
照片里她笑得缺了两颗门牙,父亲的手罕见地搭在她肩上。
"砰"的一声,前院传来砸东西的声响。
乔麦赶紧把盒子藏好,溜回屋里时听见父亲在骂母亲:"......败家娘们!那银镯子至少能卖两千,你就换了块破表!"接着是熟悉的巴掌着肉声和母亲压抑的啜泣。
乔麦蜷缩在木板床上,数着墙上的裂缝等天亮。
老鼠在房梁上窸窸窣窣地跑,就像她脑海里疯狂滋长的念头。
窗外,早起的乌鸦落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上,发出沙哑的啼叫。
天蒙蒙亮时,乔麦摸出枕头下的老年机,给一个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我同意了,按计划进行。"发完立刻删除记录。
她起身换上那件红裙子,对着裂了缝的镜子涂上从乔金宝女朋友那里偷来的口红,镜中人苍白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
前院传来母亲生火做饭的动静,铁锅铲刮着锅底的声响刺得人牙酸。
乔麦从床底下拖出早就收拾好的双肩包,想了想,又取出那本被翻烂的高中语文课本,扉页上班主任的赠言已经模糊:"麦子终会成熟,不在这个季节,就在下一个。"
她把课本塞进包里,突然听见猪圈方向传来异响。跑过去一看,母猪"花花"正用鼻子拱着圈门,五只小猪崽紧紧跟在身后。
乔麦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来。
前院传来乔金宝的怒吼:"乔麦!我女朋友送我的手表是不是你偷的?"
接着是父亲沉重的脚步声和母亲小心翼翼的劝解。
乔麦深吸一口气,把老年机调成录音模式塞进内衣里,转身走向沸腾的漩涡中心。
张屠户来得比乔麦预想的还要快。
天刚擦亮,院外就传来摩托车刺耳的刹车声。
乔麦透过厨房窗户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跨下车,后座绑着两箱白酒和一条还在滴血的猪后腿。
那人穿着紧绷的皮夹克,锃亮的皮鞋踩在鸡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来了来了!"母亲张菜花慌慌张张地系着扣子往外跑,一脚踢翻了墙角喂鸡的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