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黄狗的尸体露了出来。身上还有血迹,已经干了。眼睛闭着,身体僵硬。
雨姐把手机递给他。“放。就今天下午那首。”
小蒯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点中那个视频。
甜腻的女声,在这片荒地里响了起来。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雨姐死死盯着狗的尸体。
手电筒的光,在她手里微微发抖。
一秒。
两秒。
十秒。
什么都没发生。
小蒯松了口气。“妈,你看,我就说……”
他话没说完,黄狗的耳朵,动了一下。
小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雨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
歌声还在继续。
“……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黄狗的尾巴,僵硬地翘了起来。然后,它的四条腿开始抽搐,像在做梦。
最后,它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不是一对活狗的眼睛。浑浊,没有焦点,像两颗脏了的玻璃珠子。
它挣扎着,想站起来。
前腿撑起来了,后腿还瘫着。
它就用那双前腿,在地上拖着,一点一点,朝雨姐和小蒯的方向爬。
它不叫。
一声都不叫。
就是爬。
小蒯“嗷”地一声,把手机扔了,转身就跑。
雨姐没跑。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条半死不活的狗,朝她爬过来。
她不觉得害怕。
她觉得兴奋。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罪恶感的兴奋。
她脑子里,全是后山那片苞米地。
地底下,埋着她爹,她妈。
她爹死得早,肝癌。走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她妈是跟着去的。爹走了不到半年,妈也病倒了,没熬过去。
那时候,家里穷。她连给爹妈办个体面葬礼的钱都没有。就是两口薄皮棺材,埋了。连个碑,都是后来她赚钱了才立的。
现在,她有钱了。有大房子,有车,有几百万粉丝。
可他们看不见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在她心上好多年了。
现在,她好像找到了解药。
雨姐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那个叫旺仔小乔的女孩,还在笑着。
雨姐看着她的脸,也笑了。
3
“你他妈疯了!”
老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来。
他指着雨姐,手指头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那是你爹妈!是土里的人!你让他们出来干啥?出来,还能叫活人吗?那是……那是脏东西!”
雨姐坐在炕沿上,很平静。“我没疯。老蒯,我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小蒯坐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声不吭。昨晚回来后,他就发起了高烧。
“清醒?你清醒你能说出这种话?”老蒯气得在屋里转圈,“雨,咱不能干这事,这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雨姐冷笑一声,“我爹得癌的时候,天在哪?我妈哭瞎眼的时候,天在哪?我一个人拉扯着小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天又在哪?现在跟我说天谴?”
她站起来,走到老蒯面前。
“老蒯,你看着我。”
老蒯的眼神躲闪。
“咱们结婚二十年了。我爹妈一天福没享过。他们连你给我买的第一台彩电都没看着。他们连小蒯考上大学都没看着。他们连我现在……现在这样,都没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