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晕后面,隐约勾勒出一个低矮建筑的轮廓,像是一栋被遗忘的老房子。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虑,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驾驶座,发动引擎——还好,虽然发出几声不情愿的咳嗽,车子还是启动了。
我猛打方向盘,朝着那点微弱的、昏黄的光亮,在泥泞和积水中艰难地驶去。
车子终于停在了那栋建筑前。
雨水冲刷着它破败的外墙,露出下面斑驳、污秽的底色。
一块同样破旧、歪斜的霓虹招牌挂在门楣上方,几个字残缺不全,灯管坏了大半,只剩下“遗”和“馆”两个字在风雨中滋滋作响,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幽暗的红光,像垂死者最后的喘息。
遗?馆?遗像馆?还是别的什么?我无暇细想,一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布满雨痕的玻璃门。
“叮铃——”
一声清脆却格外刺耳的门铃声响起,尖锐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瞬间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暴雨声。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一种沉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寂静,沉重地压在耳膜上。
1.
我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冰冷的雨水顺着裤管流下来,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洼,寒意从皮肤直透骨髓,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咯咯作响。
我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这是一间异常狭长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浓重的灰尘味、陈年木质家具的朽味,还有一种极其刺鼻的、类似化学药水的酸涩气息,直冲鼻腔,让人微微眩晕。
光线来源主要是头顶一盏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四周,光线所及之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
那些相框大多老旧褪色,里面的照片更是泛黄模糊,人物的五官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表情呆滞,目光空洞地投向同一个方向——门口,也就是我站立的位置。
仿佛我才是那个突然闯入的异物!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这不像一个营业场所,更像一个……灵堂?或者某个被时间遗忘的、堆积旧物的角落。
那些照片上模糊的面孔,似乎都在无声地凝视着我。
“有人吗?”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雨水浸泡后的颤抖,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只有那种沉闷的寂静,和若有若无的药水气味。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该立刻退出去,回到那狂暴但至少熟悉的风雨里时,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从房间最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里浮现出来。
他走得很慢,几乎没有脚步声,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枯叶。昏黄的灯光吝啬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异常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样式古旧的灰色布褂子,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颧骨高高凸起。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眼窝深陷,瞳孔的颜色很淡,近乎灰白,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半点光。
“避雨?”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朽木,语调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那声音似乎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