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
他的目光像冰凉的探针，在我湿透的衣服和苍白的脸上缓慢地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同情，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
“嗯。”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算是回应。
然后，他缓缓抬起一只同样枯瘦、指关节异常突出的手，指向房间一侧靠墙的一个老旧柜台。
“坐吧，靠墙那边。凳子。”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墙边摆着一张同样布满灰尘、露出里面深色海绵的长条木凳。
我犹豫了一下，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极其难受，最终还是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不发出声音，木凳冰冷坚硬，寒意透过湿透的布料直刺肌肤。
他不再看我，慢吞吞地走向柜台后面。
柜台玻璃蒙尘，里面同样摆放着一些老旧的照相器材：
几个镜头盖脱落的相机机身，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工具，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他拿起一块同样灰扑扑的抹布，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玻璃柜台，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抹布划过玻璃，发出沙沙的、令人烦躁的噪音。
时间在死寂和沙沙声中缓慢流淌。
我坐立不安，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旧照片。
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他们的眼睛，无论看向哪里，最终都似乎聚焦在我身上，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毛骨悚然感越来越强烈。
“那个……”
我清了清发干的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板，您这里……还照相吗？”
纯粹是没话找话，只是为了驱散这浓得化不开的诡异感。
擦拭玻璃的沙沙声停下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灰白的眼睛再次锁定我，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肌肉的抽搐。
“照。”
他吐出一个字，沙哑而清晰。然后，他放下了抹布，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布满灰尘的柜台玻璃，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像冰冷的针尖，直刺过来。
“本店的相机……不一样。”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奇特的、诱人深入的沙沙声，像蛇在枯叶上游走。
“它能照见的……不是外面的皮囊。”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捕捉我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是里面。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却又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魔力。
“最恐惧的……画面。”
2.
心底最恐惧的画面？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这是什么鬼话？相机怎么可能拍出人心里的东西？简直荒谬绝伦！恐惧？谁心底没有恐惧？但被一台相机拍出来……这想法本身就带着一种亵渎和疯狂的不祥气息。
“呵。”
我勉强挤出一个干笑，掩饰着内心的惊悸。
“老板，您真会开玩笑。相机……怎么可能拍出人心里想的东西？那不成照妖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