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我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扫过墙壁上那些模糊不清、表情呆滞的旧照片。
心底深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
柜台后面,老板那张苍白的脸纹丝不动,像戴着一张拙劣的面具,他灰白色的瞳孔没有焦点地对着我,仿佛穿透了我的皮囊,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玩笑?”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类似老旧风箱抽动的声音,听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
“试试……就知道。”
他不再看我,慢悠悠地转过身,佝偻着背,像一截被风侵蚀的枯木,无声地挪向房间最深处那片浓郁的、连昏黄灯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角落。
那里似乎还有一扇门!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试试?开什么玩笑!这地方处处透着邪门,这老板更是诡异得不像活人!
理智在尖叫,让我立刻站起来,冲出门外,回到那冰冷的暴雨里去。那至少是真实的、可以理解的威胁。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那张冰冷坚硬的长凳上,纹丝不动。
一种莫名的、强烈到近乎病态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心底最恐惧的画面……那会是什么?连我自己都模糊不清、不敢深究的梦魇,会被一台相机捕捉下来?荒谬!可万一……万一呢?这诡异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像毒草般疯长。
时间在死寂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墙上那些旧照片里模糊的面孔,在昏黄的光线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他们的目光更加聚焦,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和……怜悯?
终于,那片深沉的黑暗里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老板的身影重新浮现,怀里抱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一块深灰色的、布满污渍的绒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他抱着它,像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动作异常缓慢而轻柔地走回柜台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裹放在柜台上,布满老人斑的枯瘦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开始一层层解开那陈旧的绒布。
绒布褪去。一台相机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它看起来极其古老,笨重,机身是某种深色的、失去光泽的金属,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氧化斑点,沉重得似乎能把柜台压垮。
镜头是黄铜材质,粗大得异乎寻常,镜片深邃,像一只巨大的、没有瞳孔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反射着微弱的光。
机身旁边连接着一个同样古旧、蒙着皮革的折叠取景器,皮革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同样黯淡的金属。
整个相机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来自遥远过去的压迫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不,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老板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机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病态的迷恋。
“老伙计……”
他对着相机低语,声音沙哑而温柔,像在呼唤久别的情人。
“又该干活了。”
那语气让我胃里一阵翻滚。
他抬起头,灰白的眼睛再次看向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来。”
他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