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对她而言,
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自从父亲早逝,
母亲再嫁又离异后,
她们母女的关系就变得极其疏离和别扭。
母亲把对生活的怨气和对父亲的恨,
或多或少都投射在了她身上。
上一次通话,
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才划开接听键。
“喂?”
声音嘶哑得厉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母亲林秀芬的声音,
依旧带着苏晚记忆里那种挥之不去的、仿佛被生活磨砺得失去了所有温度的冷淡:
“顾沉舟给我打电话了。”
苏晚的心微微一沉,
没说话。
“他说下个月初八,你们办婚礼?让我提前过去。”
林秀芬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苏晚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婚礼?
顾沉舟从未跟她提过具体日期。
原来他连通知她母亲,
都如此“高效”,
高效到直接越过了她这个当事人。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声音轻得像叹息:
“妈……我和他……可能结不了婚了。”
电话那端是更长的沉默。
然后,
林秀芬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尖锐的、被冒犯般的刻薄:
“结不了婚?
苏晚,你跟我说结不了婚?
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八年!一个女人有几个八年?
他现在有钱有势了,
肯给你个名分你就该烧高香了!
你还想怎么样?
真当自己是天仙,非他不可了?
我告诉你,
你不把人牢牢拴住,
一眨眼他就成别人碗里的肉了!
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一连串的指责和质问,像冰雹一样砸在苏晚心上。
没有关心,没有询问,
只有对她“不识好歹”的斥责和对她即将“失去价值”的焦虑。
这就是她的母亲。
苏晚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胃部的绞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而骤然加剧,
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她死死按住上腹,
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喉咙口那股腥甜再次翻涌上来,
她强忍着咽下,
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银杏树杈,
声音疲惫而空洞,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妈,我可能……没机会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苏晚甚至能想象到母亲此刻紧皱眉头、一脸不耐的样子。
这是她离开那个家后,
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叫她“妈”。
她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无论母亲对她如何,
终究给了她生命。
短暂的沉寂后,
林秀芬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尖锐和激动,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
“谁是你妈?别叫我妈!
我没你这个女儿!
苏晚,我告诉你,
你就是跟你那个短命鬼爹一个样!
都是害人精!
都是来讨债的!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