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外卖箱里的影后】
赵天天的电动车在影视基地门口甩出一道泥痕。她单脚撑地，摘下头盔时，汗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像道歪斜的省略号。
"张先生，您点的轻食套餐到了。"她对着手机说完语音，抬头看了眼片场海报。影后苏菲的西装造型精致得刺眼，连嘴角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着画出来的。
三号棚里乱得像被抢劫过的超市。赵天天刚放下印着"闪电送餐"的外卖箱，突然被副导演拽住胳膊。男人鸭舌帽下的汗珠正往下滴："苏老师！您可算回来了！造型师说您死活不肯穿外卖员的戏服！"
赵天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黄色制服，又看了看角落里挂着的崭新"戏服"——那件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闪电送餐制服，连反光条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陆导说了，"副导演压低声音，"只要您肯穿着自己的衣服演，酬劳翻三倍！"
片场中央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穿黑衬衫的男人把剧本摔在监视器上，转身时赵天天看清了他的脸——下颌线像是用尺子量着削出来的，眼睛黑得让人发怵。
"不是嫌穿外卖制服掉价吗？"男人抓起桌上的法律文书走过来，纸页哗啦作响，"行，这段法律戏一条过，我立刻改剧本让你演法官。"
赵天天接过那叠纸扫了一眼，《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条，她上个月刚背过。片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嗡嗡声，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甚至听见场记小声嘀咕："苏菲老师今天怎么没化妆..."
头盔带子勒得下巴发痒。赵天天突然笑了，她摘下头盔，随手把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不用改，就按原剧本演。"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外卖logo，"这不就是现成的戏服吗？"
陆沉眯起眼睛。赵天天已经拎着外卖箱走到镜头前，箱子上还沾着上午下雨时溅上的泥点。
"全场安静！"场记板啪地合上。
"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条，"赵天天的声音突然变了，像是从法庭录音里截出来的，"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
五分钟的独白，她连标点符号都没错。说到关键处时，她下意识摸了下外卖箱——昨天她刚给经侦大队送过案卷材料，那个警察接电话时就是这么个手势。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片场静得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赵天天弯腰去拎外卖箱："麻烦给个五星好——"
"她不是苏菲！"场务突然指着监控屏幕尖叫，"真苏菲刚发微博在美容院！这姑娘送餐车还在外面停着呢！"
人群轰地炸开锅。副导演手里的对讲机掉在地上，电池板都摔了出来。陆沉却盯着监视器回放，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外卖箱："你叫什么名字？"
"赵天天。"她看了眼手机，"另外，这单已经超时四分钟了。"
片场角落里，一个灯光师正对着手机激动地小声说："快看热搜！苏菲发微博说'绝不接低贱角色'，这边有个真外卖员在演她的戏！"
陆沉掏出钱包："送一单赚多少？"
"超时扣完还剩四块二。"
"刚才那段戏，"他抽出一叠钞票，"我给你四千二。"
赵天天没接钱。她看着监视器里自己的特写，脸上还带着头盔压出的红印子。陆沉突然笑了："嫌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