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才那一瞥的惊悚和冰冷，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清晰得可怕。那空洞的眼神，那湿漉漉的头发，那惨白的面容……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晓晓的轮廓……不，那不是晓晓！晓晓的眼神是暖的，是亮的！那是……某种披着晓晓皮囊的、充满恶意的冰冷的东西！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工位，抓起包就往外跑，连电脑都忘了关。电梯下降时，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光滑如镜的电梯门映出我苍白惊惶的脸，我死死盯着门，生怕那惨白的身影再次浮现。还好，只有我自己。
回到冰冷的公寓，反锁好所有门窗，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弥漫开。我冲到卫生间，啪地打开了所有灯，刺眼的光线瞬间充满空间。我冲到镜子前，双手撑在冰冷的洗手台上，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残留着未散的惊恐。除了狼狈，似乎……还好？没有多余的东西。
我微微松了口气，也许是真累坏了。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那簇冰冷的火焰。
就在我抬起湿漉漉的脸，视线再次聚焦在镜面上的瞬间——
镜子里，我的倒影，凝固了。
不，不是凝固。是我的倒影，那张属于我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拉扯开。那笑容僵硬、刻板，完全违背了我此刻惊魂未定的情绪，像一张拙劣的面具被强行戴在脸上。镜中“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纯粹的恶意，像深水里的寒冰，幽幽地浮现出来。
那恶意，和我刚才在咖啡机倒影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呃……”一声压抑的抽气卡在喉咙里。我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瓷砖墙，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睡衣。镜子里那个僵硬笑着的“我”，也同步后退，动作完全一致，只有嘴角那抹诡异到极致的弧度，纹丝不动，像用刻刀刻上去的。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太阳穴突突直跳。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四肢，勒紧喉咙。这不是幻觉！它就在这里！在我的镜子里！不，它就在……我的身体里？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带来更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寒意。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卫生间，砰地一声甩上门，仿佛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关在里面。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我滚烫的恐惧。客厅里一片漆黑死寂，只有我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回荡。我蜷缩在门边的角落，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恐惧拉得无比漫长。直到窗外天空泛起灰白，第一缕微弱的光线艰难地挤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淡的光带，我才像虚脱般，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手脚都是软的。
那晚之后，镜面成了我的禁区。家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被我蒙上了布——卫生间的镜子，客厅的装饰画框，甚至微波炉光亮的门板。洗漱时，我低着头，只用触觉摸索。偶尔在街上商店的橱窗玻璃上瞥见自己的倒影，心头都会猛地一紧，条件反射般移开视线，生怕看到那张脸再次对我露出不属于我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