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高度神经质的戒备中熬过。表面上，工作依旧运转，生活似乎还在继续。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得能吞噬一切。我变得沉默寡言，同事偶尔的关心询问被我生硬地搪塞过去。我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失眠成了常态，即便偶尔被极度的疲惫拖入短暂的睡眠，也总是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冰冷的雨夜，刺耳的刹车，还有那双在黑暗深处、永远凝视着我的、空洞的眼睛。
我强迫自己相信那是精神创伤后遗症，是清除手术不完美的副作用。我甚至翻出“忘忧阁”厚厚的术后指南，里面用冷静专业的术语描述着可能的“短暂神经适应性紊乱”，建议“充分休息，避免压力，及时复诊”。我把这当成救命稻草，努力按照指南生活：按时吃饭，逼自己出门散步，吞下大把的助眠药物。
4 影子觉醒
但平静的表象，在一个普通的、飘着细雨的傍晚，被彻底撕碎了。
那天我下班回来，身心俱疲。雨丝敲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轻响，反而给死寂的公寓添了一丝活气。饥饿感袭来，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厨房，准备随便煮点面条。冰箱里拿出的挂面放在流理台上，我转身去拿锅接水。
就在我背对流理台的那几秒钟。
身后，传来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刮擦声。嗤…嗤…嗤…
像是……指甲，在用力刮过硬物表面。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身体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那声音，不是幻觉！它就在我身后，近在咫尺！
我猛地转过身！
瞳孔骤然收缩！
流理台光滑的白色人造石台面上，赫然出现了几道新鲜的刻痕！深深的，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力气划下去的。痕迹里，还带着一种粘稠的、刺目的暗红色液体！
是血！
而在那几道凌乱的血痕中间，几个歪歪扭扭、仿佛带着无尽怨恨的字，正狰狞地映入我的眼帘：
“为 什 么 抛 弃 我？”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刻下，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和控诉。那暗红的血字，在惨白的台面上，触目惊心。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狭小的厨房里炸开。我踉跄着后退，双腿发软，后背重重撞在冰箱门上，震得里面的瓶罐嗡嗡作响。巨大的恐惧像海啸般将我淹没，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是我！是我的手！在我毫无知觉、背过身去的那几秒钟里，我的身体背叛了我！它用它自己的力量，用我自己的指甲，划开了我的皮肤，用我的血，写下了这行字！
抛弃？它是在说谁？是说晓晓？还是……这个由晓晓的痛苦记忆凝聚而成的……它自己？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我冲到水槽边，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绝望灌满五脏六腑。这不是幻觉，不是精神问题！有东西在我身体里！它愤怒，它怨恨，它在质问我！它在用我的血肉，向我发出最恐怖的控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