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刺眼，驱散了昨夜的阴霾，却驱不散陈默心底那片沉沉的寒意。他强迫自己把那些混乱的“声音”归结于摔跤后的脑震荡后遗症，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账户里那笔意外之财上。也许……也许只是巧合？是自己压力太大幻听了？他需要验证，需要一点来自外界的、真实的温暖。
手机响了，是死党王浩。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洋溢，带着熟悉的调侃：“默子！昨晚那场暴雨够劲儿吧？没把你冲走？出来嗨啊！老地方，‘聚点’烧烤，哥几个等你！都念叨你呢！”
王浩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暂时驱散了陈默心头的阴霾。对啊，还有兄弟！他脸上终于扯出一个笑容：“行！马上到！”
“聚点”烧烤摊弥漫着孜然、辣椒面和烤肉的浓烈香气，人声鼎沸，烟雾缭绕。王浩、张强几个已经喝上了，啤酒瓶在油腻的折叠桌上碰得叮当响。看到陈默，王浩立刻站起来，大笑着给了他一个结实的熊抱，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哎哟，可算来了！还以为你被雷劈成焦炭了呢！”他嗓门洪亮，引来旁边几桌善意的哄笑。
陈默被这热情感染，笑着坐下。张强递过来一瓶刚开的冰啤酒：“来来来，迟到了，先自罚三杯！”
气氛热烈。几杯冰凉的啤酒下肚，昨晚的惊悸和家里的冰冷似乎被暂时冲淡了。陈默看着王浩那张写满真诚和豪爽的脸，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清了清嗓子，带着点压抑不住的兴奋，准备分享那个小小的“财务奇迹”。
“浩子，强子，跟你们说个事儿，我昨天……”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伴随着熟悉的“沙沙”底噪。紧接着，一个与王浩那爽朗笑声截然不同的、油腻而精于算计的“声音”极其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脑子：
【……这小子看着挺乐呵，兜里估计又瘪了吧？上次借那三百还没影儿呢……不过看他这傻样儿，提‘易币通’那事儿应该能成……先灌他几杯，等会儿再提分红……嘿嘿，这傻逼最好忽悠了，拉他进来垫个底，万一暴雷也有人顶着……】
陈默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冰凉的酒液洒了他一手，也溅到了油腻的桌面上。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像是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他死死盯着王浩那张依旧洋溢着热情笑容、嘴巴正大声说着“兄弟情义一辈子”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声音！那算计！那“傻逼”两个字！如此清晰！如此恶毒！
王浩还在拍着胸脯：“默子，咱兄弟之间，有啥事你吱声！钱不钱的，那都不是事儿！”他嘴里喷着酒气，眼神真挚。
【……赶紧灌他！灌晕了好签那个线上协议……这傻帽儿签了字就由不得他了……】
那油腻的心声再次响起，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在陈默的神经上狠狠摩擦。他猛地放下酒杯，杯底砸在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引得其他几人诧异地看过来。
“怎么了默子？酒撒了？”张强问道。
“没……没事，”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惊骇和恶心，“手滑了。”他抓起桌上的纸巾，用力擦拭着手上和桌上的酒渍，动作僵硬，指尖冰凉。指尖的冰冷一直蔓延到心脏。烧烤的香气变得令人作呕，周围的喧闹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眼前这张挂着虚假笑容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