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同一个人。毋庸置疑。

唯一的幸存者…报案人…程守山…父亲…

这几个冰冷的词在程薇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碎裂,发出刺耳的噪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对着冰冷的白瓷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神空洞,写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她扶着冰冷的洗手池边缘,大口喘息,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水滴顺着下颌滑落,钻进衣领,带来一阵战栗。混乱的思绪渐渐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强行压下。

黑云寨。她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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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迷雾重重

黑云寨蜷缩在几座铁灰色大山的褶皱深处,像一块被时光遗忘的、布满苔藓的沉重石头。昨夜一场冷雨刚歇,湿重的雾气如同灰白色的尸布,沉甸甸地缠绕着寨子残余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土腥味、朽木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霉腐气息,那是深埋地下的东西被强行翻搅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味道。

寨口那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就是当年的血案现场,也是如今工程机械轰鸣的焦点。黄色的警戒线在湿雾中显得格外刺目,像一道醒目的伤口,粗暴地划开了过去与现在。几台挖掘机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巨大的铲斗悬停在半空,沾满了湿润的黄泥。它们脚下,一个巨大的坑穴被野蛮地撕开,像大地被剖开的腹腔。坑底,散乱堆叠着几根惨白的、尚未被完全清理出来的长骨,在深褐色泥浆的映衬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光。

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刑警围在坑边,神情肃穆。其中一人蹲着,小心翼翼地用刷子清理着泥土,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旁边站着的是刑侦队的队长张立峰,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精悍的男人,皮肤是常年跑外勤的黝黑,眼神锐利得像淬过火的刀子。他正和一个穿着沾满泥点雨靴、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低声交谈。那老者佝偻着背,是寨子里仅存的几位老人之一,姓何。

程薇背着沉重的采访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靠近。她的记者证挂在胸前,相机镜头盖已经打开,职业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想捕捉坑底那森然的景象。镜头里,那些惨白的骨骼在取景框中放大,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要穿透镜头扑面而来。

“干什么的?” 一个年轻的辅警立刻警惕地拦了过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

程薇放下相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市电视台记者,程薇。台里派我来跟进报道黑云寨遗址重建和骸骨发现的情况。”她亮出记者证,目光却越过辅警的肩膀,直接投向坑边的张立峰队长。

张立峰闻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在程薇脸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显然认出了这张在本地新闻里偶尔出现的脸,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媒体的介入有些不悦,但还是朝辅警微微颔首。

“程记者,”张立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挖掘机低沉的背景噪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现场还在初步勘察,非工作人员不能靠近。骸骨身份还在确认,具体信息无可奉告。”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深坑,补充了一句,“不过,发现位置集中,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当年程家那五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