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苏富比拍卖行当众指控他天价拍品是赝品时，没认出他是新任总裁。
他捏碎鉴定报告冷笑：“宋小姐，你父亲当年也这样毁了我家。”
深夜他闯进我的瓷器修复室，指尖抚过我修复的冰裂纹：“这伤痕，像你。”
我将他祖传的碎瓷拼回原形那晚，他跪在瓷片中说：“碎过的人才知道怎么捧好另一块碎瓷。”
直到我在他书房看见父亲入狱前的照片——背后写着“任务完成”。
拍卖锤落下时，他对着全球镜头举起我修复的青花瓷：“真的东西，摔碎一万次还是真的。”
---
聚光灯白得刺眼，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切割着苏富比拍卖大厅里浮动着的、金钱与欲望混合的浊重空气。空气里飘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余烬，还有羊皮手套和陈年木质座椅散发出的、属于时间的腐朽气息。每一次槌响，都像一记沉闷的心跳，砸在那些绷紧的神经上。动辄千万的数字被拍卖师用优雅的腔调吐出，轻飘飘的，却足以压垮普通人的几辈子。
我的位置很偏，淹没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像个不和谐的休止符。指尖冰凉，死死攥着一份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文件——那份该死的鉴定报告。汗水濡湿了纸张边缘，留下深色的晕痕。掌心黏腻，心脏在肋骨后面撞得生疼，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台上，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亢奋：“……Lot 218！明宣德青花缠枝莲纹梅瓶！传承有序，品相完美，釉色沉静，苏麻离青深入胎骨……起拍价，八千万！”
灯光骤然聚焦，打在那只梅瓶上。瓶身线条流畅饱满，白釉温润，青花发色幽蓝深邃，缠枝莲纹盘绕其上，枝叶翻卷，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雍容与傲慢。它被安置在防弹玻璃罩内，像一位被严密守护的君王，无声地接受着台下无数贪婪或赞叹目光的朝拜。
竞价牌此起彼伏，如同丛林里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亮出的獠牙。数字像失控的电梯，疯狂地向上跳跃：九千万……一亿……一亿两千万……
“一亿五千万！第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槌子高高举起，目光扫视全场，寻找着最后的挑战者。全场屏息，空气凝固成一块巨大的琥珀。
就是现在。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一切喧嚣。双腿像灌了铅，又像踩在棉花上。我猛地从阴影里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等等！”我的声音冲出口，尖利得变了调，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碎石，瞬间击碎了那层金碧辉煌的假象。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探究的、不悦的、甚至带着杀气的目光，如同密集的箭矢，“唰”地一下，全部钉在我身上。聚光灯的光柱也终于吝啬地分了一束过来，将我苍白僵硬的脸暴露在灼热的光线下，无所遁形。我成了全场唯一的焦点，一个闯入盛宴的不速之客。
拍卖师脸上的职业笑容僵住了，眉头紧锁，带着被打断的愠怒：“这位女士？”
喉咙干得发紧，我强迫自己忽略那些能将人凌迟的目光，忽略那些西装革履下可能蕴藏的滔天权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我举起手中那份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鉴定报告，纸张边缘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