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墨竹闭目养神,只觉车厢外的时间仿佛也随着这停滞的车轮,变得格外漫长。

过了不知多久,车帘再次被掀起一角,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还有车夫冻得发僵的声音:“公子,人请来了!”

秦墨竹睁开眼,目光投向车外。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拨开了一瞬。

一个年轻的身影,穿着略显单薄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皂色军服,正大步走来。他身形挺拔,肩背开阔,即使在这肆虐的风雪中,步伐依旧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道。

头盔压得很低,帽檐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的硬气。

风雪扑打在他身上,却似乎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走到陷住的车轮旁,没有多余的言语,只微微侧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深陷雪泥的车辙和卡死的轮轴。

“大人稍待。”

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风雪,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他随即蹲下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车轮旁厚厚的积雪里摸索起来。

很快,他直起身,手里多了一根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被冰雪浸润得乌黑的粗树枝。他半跪下去,不顾地上的雪水泥泞,将那根树枝狠狠插入车轮与冻硬的车辙之间。

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只有一股纯粹的、要把这铁木结构撬开的蛮力。他双臂的肌肉在单薄的军服下绷紧、贲张,肩膀下沉,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那根看似脆弱的树枝上。

“咔…吱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车轮在积雪和冰块的禁锢下,终于极其缓慢地、不情愿地挪动了一丝。

秦墨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握着树枝的手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隆起,像盘踞的虬根。

粗糙的树皮边缘,狠狠地摩擦着掌心。起初是树皮刮蹭的痕迹,很快,那紧握的指缝间,竟渗出了刺目的红。

鲜红的血珠混着融化的雪水,沿着乌黑的树枝蜿蜒流下,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洇开一小朵一小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秦墨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然攥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袖中的手炉,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温度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

风雪声似乎都模糊了,只剩下那粗重的撬动声和树枝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那抹刺眼的红色在他眼前固执地蔓延。

他喉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起——!”

一声低沉的、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闷吼。

随着这声低吼,那陷入雪坑的车轮猛地一松,终于挣脱了束缚。骡子得了力,奋力一拉,车身剧烈一晃,终于回到了坚实的地面。

年轻的守卫这才松开那根沾血的树枝,随手丢在雪地里。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满雪水泥污的膝盖和手肘。风雪立刻重新扑打在他身上,他恍若未觉,径直走到秦墨竹的车门旁。

“大人,修好了。”他微微垂首,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只有方才用力后的些微喘息暴露了他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