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嫂子看你的眼神,拉丝了都!回家可得好好疼人家!”
我笑着应付,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晚上回到家,她依旧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把我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热水、干净的衣服、热腾腾的饭菜,一样不落。
可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堵得慌。
她依然让我睡地铺。
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分享着同一个屋檐,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知道,那道鸿沟,就是那个神秘的“干爹”。
周五,发津贴的日子。
我的津贴是每月九十块,在当时,这算高工资了。我留下二十块零用,剩下的七十块,用信封装好,放在桌上。
“晚秋,这是这个月的津贴,你拿着,家里开销你做主。”
她看着那个信封,像是看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卫国,太多了……”
“拿着。应该的。”我把信封推到她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她犹豫了很久,才收下。
我注意到,她收下钱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第二天是周六,我不用出操。我跟她说要去战友家喝酒,很晚回来。
然后,我找了个能看到家门口的墙角,点了根烟,等着。
果然,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了门。她穿得很朴素,头上包着块方巾,行色匆匆,直奔镇上的邮局。
我远远地跟在后面。
我看到她熟练地从柜台拿出汇款单,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写完,她从口袋里掏出钱。我死死盯着,她掏出的,正是我昨天给她的那些钱,她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汇了出去,只留下了几张零票。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对这个“干爹”,还真是掏心掏肺。
她办完业务,揣着汇款单的存根,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邮局。
等她走远,我走进邮局,来到刚刚她办理业务的窗口。
邮局的大姐认识我,笑着打招呼:“陈营长,来给你媳妇寄东西啊?”
“不是,大姐。”我递上一根烟,“我来问个事儿。刚才那个女同志,是我爱人。她第一次来这儿,怕她弄错了,我想核对一下地址。”
“原来是嫂子啊!”大姐很热情,拿起底单看了一眼,“没问题,地址写得清清楚楚。贵省,大凉山,牛角村,李卫东(收)。”
李卫东。
我默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嘴里嚼着一块玻璃碴。
很好。
现在,我知道他是谁,他在哪儿了。
03
我回到家时,林晚秋正坐在灯下,手里捧着那个棕色的日记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我推门的动静,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合上本子,塞进了枕头底下。
“卫国,你……你不是去战友家了吗?”
“临时有事,取消了。”我脱下外套,坐在她对面,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气灌下去,才压住心里的火。
“晚秋,”我看着她,“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她的脸色又白了,眼神飘忽不定,“没……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真的没有?”我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比如……在老家,有个叫李卫东的?”
“哐当!”
她手里的搪瓷杯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