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馒头（她总把包子叫馒头）”的热气扑在我妈脸上，她掰包子的手在抖，韭菜馅粘在指甲缝里。我数着笼屉里的包子，十二个，现在要分给四个人。媳妇往厨房躲的瞬间，我看见她往我碗里塞了个油辣子——那是她偷偷藏的，说配包子吃“能顶半个”。
我爸啃着鸡爪，说“你妈非说你们吃糠咽菜”，我妈接话：“你看这凉拌黄瓜，连油星都没有，年轻人不会过日子！” 媳妇端着粥出来，碗沿磕在门框上，溅了点米汤在我爸的布鞋上。我妈突然不说话了，把自己的粥推过去：“喝我的，我不渴。”
第二章：最小的包子
包子越吃越少，我数着剩下的五个、三个、一个。媳妇把最小的包子往我妈碗里塞，我妈又推回她手里：“你瘦得像根葱，多吃！” 我爸把最后半个包子掰给我，说“你上班费力气”，可他自己的碗早空了，筷子在空笼屉上敲出轻响。
媳妇擦桌子时，我看见她围裙兜里鼓着个小包——是剩下的那个小包子。她往我手里塞的时候，我妈在门口探头：“小敏，你藏啥好东西？” 媳妇慌得把包子往我嘴里按，我咬了半口，韭菜馅里混着她的眼泪，咸得发苦。
我爸的布袋子里掏出玻璃罐，萝卜干晃得叮当响。我妈说“配粥吃”，可她自己没动筷子，把萝卜干全拨我和媳妇碗里。我数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是把肉菜全埋我碗底，自己啃骨头。
第三章：倒三趟的月光
送爸妈下楼，我爸的手电筒照见我妈的脚肿得像馒头。“走了二十里地摘的菜，倒三趟车，”我爸咳着说，“你妈怕你们嫌脏，在公交站水龙头下洗了三遍。” 月光把他俩的影子抻得老长，我妈的布袋子还坠着泥，撞在台阶上“噗噗”响。
媳妇在阳台数包子褶，数到第十二个突然笑：“你妈把最大的包子都给你了，她自己吃的是破了皮的。” 我抱着她冰凉的手，想起笼屉里那个最小的包子——她藏了又藏，最后还是给了我，自己啃了个馒头边子。
半夜我起夜，听见厨房有动静。媳妇蹲在地上，把剩下的半根韭菜切碎，往面团里揉。“明天蒸两笼，”她眼睛亮晶晶的，“给爸妈送过去，让他们尝尝肉的。” 冰箱里的萝卜干晃了晃，玻璃罐上的霜化在她手上，像我妈裤脚的草屑。
第四章：二十里的韭菜
周末回老宅，我妈的菜园子绿得发狂。她举着镰刀割韭菜，说“给小敏攒着包包子”，裤脚又沾了泥。我爸在院里劈柴，斧头砸在木墩上，震得窗棂直响：“你妈三点就起来择韭菜，说头茬的嫩。”
蒸笼在堂屋支起来，十二个包子胀得要裂开。我妈把最大的包子塞给媳妇：“肉的就是香，比白面馒头强！” 我数着笼屉里的包子，突然发现我爸把破了皮的包子往自己碗里扒，我妈把肉馅多的往媳妇碗里堆，跟上次一模一样。
返程时，我妈的布袋子又鼓了，这次是二十里地割的韭菜，还有她新腌的萝卜干。“够吃半年，”她往媳妇怀里塞，“吃完了再打电话，我给你们寄。” 媳妇的眼泪滴在韭菜叶上，我爸的手电筒又照见她肿了的脚，在月光里泛着光。
第五章：永远少一个的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