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令人震撼的是大叔的姿态。他微微弓着背,脚步沉稳地踏在每一级石阶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气息均匀,甚至额头上只有一层细密的薄汗。在周围一众或瘫坐、或扶墙、或龇牙咧嘴艰难挪步的登山者中,他显得如此举重若轻,仿佛肩上挑的不是几百斤的重物,而是两片羽毛。

大叔从他们身边经过,甚至还有余裕对这两个累得像狗一样的年轻人投来一个朴实而略带鼓励的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陈隼和白鸥彻底看傻了,目光追随着大叔那稳健如山的背影,消失在陡峭的十八盘石阶拐角处,只有那沉稳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回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和……巨大的挫败感,同时涌上心头。

陈隼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两根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仿佛得了帕金森病的腿,又看了看自己那个此刻感觉有千斤重的背包。他扶着旁边冰冷的石壁,勉强支撑着身体,望着大叔消失的方向,用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无比羡慕和一丝绝望的语气,喃喃地问旁边同样呆若木鸡的白鸥:

“白鸥……你说……我现在退学……去拜这位大叔为师……学当挑山工……还来得及吗?”

白鸥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陈隼那张写满“我是废柴”的脸,又想想刚才那位大叔如履平地的身影,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哈?”

膝盖的哀鸣声,似乎更响了。

第五章

“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

这句关于泰山十八盘的顺口溜,此刻在陈隼和白鸥听来,无异于地狱的判词。真正踏足其上,才明白什么叫“名不虚传”。

石阶陡峭得令人窒息,几乎呈六七十度的仰角向上延伸,一级接着一级,连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狭窄的台阶宽度只容两三人勉强错身,两边是冰冷的石壁或深不见底的黑暗。抬头望去,前面登山者背包的底部仿佛就在自己头顶上方晃动;回头下望,手电光扫过,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陡峭落差和下方蜿蜒如蛇的点点灯光长龙。恐高症患者看一眼怕是会当场昏厥。

每一步都变成了酷刑。膝盖承受着身体和背包重量的双重压迫,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深入骨髓的酸痛。大腿肌肉早已超越了极限,僵硬得如同石头,每一次抬起都沉重无比,仿佛灌满了铅。小腿肚则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痉挛。

白鸥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额头、鬓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结果袖子上沾染的尘土又糊在了脸上,狼狈不堪。沉重的背包带深深地勒进肩膀的皮肉里,火辣辣地疼。她几乎是手脚并用,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的铁栏杆(如果有的话),另一只手拄着登山杖,身体前倾,几乎是匍匐着向上挪动。

“啊……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白鸥喘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她停在一段异常陡峭的台阶中间,感觉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抖得如同通了高压电,膝盖更是酸软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抬眼,看到旁边石壁上顽强地生长着一棵虬劲的老松树。那松树的根部深深扎进石缝,树干扭曲盘旋,枝叶在夜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