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梦魇编织者”强制退出了预览模式。幽蓝光芒熄灭,地下室的昏暗重新包裹了乔伊。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跌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粘腻地贴在背上。他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尖锐的胀痛。胃部剧烈翻搅,他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是相似。
是**一模一样**!
那个星形裂纹的瓷砖!那个只存在于他童年噩梦深处、连警方报告都未曾详细描绘的细节!这个渡鸦提供的“完美谋杀”记忆片段,清晰无误地再现了艾琳的死亡现场,而且是以凶手的视角!
为什么?一个针对索恩法官的“恶作剧”,为什么会精准地复刻他乔伊最深的创伤?渡鸦是谁?他/它知道多少?一个冰冷的念头蛇一样钻进脑海:这委托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接下来的两天,乔伊如同行走在无形的钢丝上。一方面,他必须为那个凶险的植入任务做准备——研究索恩法官雷打不动的理疗行程,模拟诊所后门通道的潜入路线,调试设备以适应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脆弱多变的脑波屏障。另一方面,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神经,越收越紧。
他发现自己开始“遗忘”一些东西。不是重要的信息,而是生活的微小痕迹。早晨挤牙膏,他明明记得自己习惯从尾部开始用力,挤出一个规则的螺旋,但牙刷上残留的膏体却呈现一种随意被捏扁的状态。书桌上那本摊开的《神经突触可塑性原理》,他清晰记得昨天离开时看到的是第147页左下角关于海马体CA3区记忆编码机制的段落,但现在书是合上的,旁边那支他习惯斜插在笔筒最外侧的红色记号笔,此刻却端端正正地横放在书脊上,笔尖精确地对齐了桌沿。
有人进来过。不是小偷。小偷不会花时间把他桌上的书合上,把笔摆正。这个人(或这些人)在不动声色地“整理”他的生活空间,留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秩序感,如同某种无声的宣告:你被监视着,你的一切都在掌控中。
更糟糕的是他自己的记忆。关于艾琳案的画面,那些他以为早已深埋、被时间封存的痛苦碎片,开始变得不稳定。清晰无比的“躲在老旧衣柜缝隙里,透过狭小的空间目睹一个高大黑影匆匆逃离地下室”的画面,偶尔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一样,剧烈地扭曲、闪烁。在扭曲的雪花点中,那个仓惶逃走的黑影轮廓会瞬间坍缩、变形,最终定格成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图像——一个矮小的、穿着他童年时那件蓝色连帽衫的男孩背影,手里……似乎还紧握着什么沉重、反光的东西!
“不!”乔伊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他冲进洗手间,拧开冰冷的水龙头,把脸深深埋进刺骨的冷水里。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眼窝深陷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血丝。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试图抓住那瞬间闪过的、属于凶手的冰冷视线。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小的、被恐惧滋养的怀疑种子,已经开始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