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食堂铁盘响，修罗场开张
电子厂的食堂像个巨大的铁皮盒子，正午的日光透过油腻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阿杰端着餐盘，在拥挤的人流里艰难穿行，铁盘边缘的磕痕刮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这是上周和强哥争执时被摔的，至今没来得及换。
“这边！”小芸在角落挥手，蓝色厂服的袖口沾着机油，那是早上给注塑机换零件时蹭的。她面前摆着一份白菜炒肉，肉片少得像点缀，米饭却堆得冒尖。阿杰把餐盘放在她对面，里面是同样的白菜炒肉，外加一个孤零零的馒头——他今天胃不舒服，想省着点吃。
“怎么不多打点？”小芸把自己盘子里仅有的两片肉夹到他碗里，指尖碰到他手背，烫得他缩了一下。食堂的蒸汽太足，她额前的碎发湿成一绺，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阿杰没说话，只是把肉又夹回去。他知道小芸也饿，昨天她加班到十二点，今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帮组长清点物料。两人的工资加起来刚够房租和吃饭，每一片肉都得省着分。
“哟，这不是阿杰吗？还在吃白菜呢？”
油腻的声音裹着劣质烟味砸过来。阿杰抬头，看见强哥搂着莉莉站在桌旁。强哥穿着件印着“优秀组长”的夹克，拉链没拉，露出里面花里胡哨的T恤，金链子在蒸汽里晃得人眼晕。莉莉穿了条牛仔短裙，阿杰从没见她穿过——去年他们还在一起时，她只有两条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轮着换。
“强哥。”阿杰放下筷子，声音有点闷。
强哥嗤笑一声，故意把餐盘往桌上一墩，铁盘里的红烧肉和鸡腿震得弹起来。“阿杰啊，不是哥说你，当初让你跟我干，带你当副组长，你非不干，非要去流水线上拧螺丝。你看莉莉现在，跟着我，顿顿有肉，上个月刚换的苹果手机，”他把手机往莉莉手里塞，“给阿杰看看，最新款。”
莉莉的手指在手机壳上划了一下，没抬头。手机壳是粉色的，镶着水钻，阿杰认得——上周他送外卖路过夜市，见过同款，要两百多，够他和小芸吃五天饭。
“莉莉，”小芸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的工牌呢？没工牌食堂不让进的。”
莉莉的肩膀僵了一下。强哥立刻瞪了小芸一眼：“关你屁事！莉莉现在是我女朋友，在我宿舍待着，不用上班！哪像某些人，天天穿着厂里发的破衣服，连件新裙子都买不起。”他的目光扫过小芸的厂服，像针一样扎人。
周围的工友都停下筷子，偷偷往这边看。食堂里的蒸汽好像突然冷了下来，白菜的腥味和红烧肉的油腻味混在一起，堵得人喘不过气。
“我穿什么关你事？”小芸的脸涨红了，攥着筷子的手在发抖，“阿杰对我好，比某些只会炫耀的人强！”
“对我好？”强哥突然笑出声，伸手去推阿杰的肩膀，“他拿什么对你好？拿这个破馒头吗？还是拿他那个天天带着的破扳手？”
阿杰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比强哥矮半个头，但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钉子。“强哥，说话客气点。”
“客气？”强哥也来了火，手一扬，阿杰的餐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馒头滚到油腻的过道里，沾了串黑乎乎的脚印。白菜汤溅了小芸一裤腿，烫得她“嘶”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