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曦的回信隔了三周才到,这次的信纸带着淡淡的煤烟味。他说:“围巾很暖,长度刚好绕两圈。站岗时裹着,战友们都问是谁织的,我说‘一个朋友’,他们都不信。”

他还说,哨所的医生来看过,说围巾“织得挺用心,就是线拉得太用力,有点勒脖子”。最后加了句:“但我喜欢紧点的,风钻不进来。”

钊妠看着那句“我喜欢”,突然觉得所有的针扎都值了。她开始在信里规划未来,说等天气暖了,要把图书馆的旧书架刷成浅蓝色;说王阿姨托人带了些新茶,等他有空,让母亲请王阿姨来家里喝。

王曦的信里也多了些柔软的东西。他说“等下次探亲,带你去看胡杨,春天的叶子是嫩绿色的,跟你画的不一样”;说“战友说县城的糖醋排骨好吃,下次回去,想尝尝”。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钊妠在信里夹了张照片,是她在图书馆门口拍的,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身后是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她没写什么解释的话,只是在照片背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收到照片的那天,王曦正在巡逻。晚上回到哨所,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抽出来,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了很久。照片上的姑娘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比他想象中要清秀。他把照片夹在笔记本里,正好在那片银杏叶的旁边。

他的回信里没提照片,只说:“海棠花很好看,比哨所的小野花好看。”

钊妠看到这句话时,正在给新书盖印章,忽然就笑出了声。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书页上,暖融融的,像他字里行间藏不住的温柔。

四、约定:等一场归期

秋天再次来临的时候,王曦的信里多了个让人心跳的消息:“年底有探亲假,大概两周。想见面的话,就在县城的火车站吧。”

钊妠拿着信的手微微发抖,反复看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她趴在桌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信。该说“好”?还是该说“我有点紧张”?

犹豫了三天,她才提笔:“好。火车站出站口有三棵梧桐树,我在第三棵下面等你。那天我会穿米色风衣,很好认。”

她还问:“你穿什么衣服?我怕认不出。”

王曦的回信很快:“穿常服,戴黑框眼镜,手里会拿一本《小王子》。你说过喜欢这本书,我托人买了一本,刚好带来。”

钊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确实在信里提过,说《小王子》是她最喜欢的书,因为“里面的狐狸说,‘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

从那天起,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天整理书架时,她会不自觉地数日子;去火车站送书给朋友时,会特意绕到出站口,看那三棵梧桐树。树叶渐渐黄了,落了,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像在倒数着什么。

王曦的信依旧准时,内容却多了些期待。他说“开始收拾行李了,就一个背包,装了件厚毛衣,你说冬天风大”;说“战友们教我怎么系围巾,说不能像在哨所那样缠成一团,要松点才好看”;说“有点紧张,怕见了面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