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将军!”一名满脸虬髯、甲胄残破的副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铁拳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节瞬间皮开肉绽,他却浑然不觉,只从喉咙深处挤出野兽濒死般的低吼,带着浓重的哭腔,“是末将无能!末将护不住您啊!”他叫雷豹,是赵靖麾下最勇猛的先锋。

“完了……全完了……”另一个身形瘦削、文士打扮的幕僚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地望着帐顶,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游丝,在死寂的军帐中却清晰得刺耳,“炎狗十万大军就在对岸……大将军若……这落鹰峡……乾国西疆……呜呼哀哉……”他是军师陈平,此刻已全然失了方寸。

绝望像瘟疫一样无声蔓延。帐内所有将领,无论是剽悍如雷豹,还是沉稳些的,此刻都面无人色,眼神灰败。主心骨将倾,强敌环伺,破城灭国似乎只在旦夕之间。沉重的铁甲仿佛变成了无形的枷锁,勒得他们喘不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一块石头砸进凝固的油里:

“都让开!”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聚焦在声音来源——赵成身上。这个平日里只会遛鸟斗狗、惹是生非的纨绔子,此刻脸上却毫无平日的轻浮浪荡,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还带着不知在哪磕碰出的青紫淤痕,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星,穿透了帐内弥漫的绝望阴霾。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雷豹——那虬髯大汉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满脸错愕——几步就跨到了父亲赵靖的床边。动作快得让老军医王回春都来不及反应。

“二公子!不可惊扰……”王回春急忙开口阻拦。

赵成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父亲胸口那处最致命的箭伤,以及周围几处仍在渗血的创口。他猛地撕开自己那件同样沾染了血污的锦缎外袍下摆。

“嗤啦——”

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在死寂的军帐中格外清晰。

在所有人惊愕、茫然甚至带着一丝荒谬的目光注视下,赵成从那撕下的、略显怪异的锦缎内衬夹层里,飞快地掏出了几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在昏暗火光下泛着奇异冷光的“琉璃”扁瓶(医用酒精);几根闪着金属寒芒、细如牛毛的长针(缝合针),尾端还带着同样细小的线;一小卷洁白得刺眼的柔软“布条”(无菌纱布);还有一个小小的、颜色怪异的金属小盒子(简易缝合包)。

“柱子叔!烈酒!最烈的烧刀子!越多越好!快!”赵成头也不抬,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啊?哦!是!二公子!”周铁柱被他眼中那股近乎实质的煞气慑住,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连滚爬爬地冲出帐外。

“王军医!”赵成目光转向呆若木鸡的老军医,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止血散!金疮药!有多少拿多少!还有干净的热水!煮过的布!快!”

王回春被这连串指令砸得晕头转向,看着赵成手中那些闻所未闻的物件,又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大将军,老脸涨红,嘴唇哆嗦着:“二公子!此非儿戏!大将军伤及肺腑,箭头入体,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