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医王回春死死盯着赵成的手,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看到了神迹,又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妖术。那穿针引线的手法,那对皮肉结构的熟悉程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最后一针打完结,剪断线头,赵成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他迅速用洁白的“布条”(纱布)覆盖住缝合好的伤口,再用烈酒浸透的布条紧紧包扎固定。接着,如法炮制,处理另外几处较深的伤口。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窒息。
当赵成终于直起身,用染满鲜血和酒渍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不小心溅到的血点时,整个军帐内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怪物。惊骇、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将领们脸上交织翻滚。
“血……止住了……”老军医王回春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赵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包扎好的胸口,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不再急速流逝的生命力,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脉象……虽弱……但……稳住了!稳住了!苍天有眼!大将军……有救了!”
“呼……”雷豹紧绷的身体猛地松懈,巨大的脱力感袭来,一屁股坐倒在地,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脸上混杂着后怕和狂喜,“二……二公子……神了!真神了!”
“这……这……”军师陈平指着赵成手中那些染血的奇异物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二公子……您……您这是仙法?”
赵成根本没理会他们。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烈疲惫和灵魂穿越后的巨大不适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木柱才勉强站稳,声音嘶哑得厉害:
“派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伤口不能沾水……喂水……用干净的布蘸着润唇……发热……用烈酒擦身……”他强撑着交代完关键的术后护理要点,只觉得天旋地转。
“柱子叔……扶我……去军械库……”赵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慌忙冲上来的周铁柱怀里。
赵成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沉重的撞击声惊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泥潭底部,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挣扎着浮出水面。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块铅。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粗糙毛毡的简易行军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带着浓重汗味和血腥味的皮裘。周铁柱那魁梧的身影像一尊铁塔般守在门口,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柱子叔……”赵成艰难地开口,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二公子!您醒了!”周铁柱闻声猛地转身,脸上瞬间涌起巨大的惊喜,几步抢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粗陶碗递到他唇边,里面是温热的清水,“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可吓死俺了!大将军那边王军医一直守着,脉象稳多了!烧也退了些!真是老天爷开眼!”
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活气。赵成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般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