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5 重返旧地

“是我们的故事。” 他抬头对她笑,眼角皱纹里盛着岁月的暖光。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极了当年哥本哈根初夏的那场雨。

女儿周念舟收到哥本哈根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苏晚正在阳台修剪迷迭香。九月的阳光穿过薄荷丛,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三十七年前那个雨停的午后。

“妈,你看!” 少女举着烫金信封冲进阳台,帆布鞋带蹭到晾衣绳,几件白衬衫轻轻晃起来。苏晚放下修枝剪,指尖触到信封边缘时微微一颤 —— 和当年自己收到录取通知时的质感一模一样。

周砚从书房出来,眼镜滑在鼻尖上。他接过通知书的动作很慢,指腹反复摩挲着校徽,忽然抬头对妻女笑:“正好,明年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

那年深秋,他们送念舟去丹麦。公寓在新港附近,步行到市政厅广场只需十分钟。周砚安装窗帘时,苏晚发现窗台的尺寸竟和当年宿舍的一模一样。“你故意找的?” 她摸着墙面上模糊的铅笔印,那是年轻时记录身高的痕迹。

“建筑师的职业病。”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卷尺,“当年总嫌窗台太窄,摆不下你的马克杯。”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熟悉的呼喊。林樵拎着纸箱站在银杏树下,灰色风衣沾着旅途的风尘,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更多了。

6 老友重逢

“周大建筑师,还认识我吗?” 他仰头大笑,声音震落几片金黄的叶子。苏晚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 在哥本哈根的圣诞市集,这个读物理的四川男生正和小贩讨价还价,手里攥着三支糖霜曲奇,说是要给实验室的同事带回去。

如今林樵已是哥本哈根大学的终身教授,妻子是丹麦本地的护士,两个儿子都长得像母亲,有着浅金色的头发。他们带来的纸箱里装着自制的豆瓣酱,玻璃罐上贴着手绘的熊猫图案。“知道念舟吃不惯面包,” 林太太用生硬的中文说,从布袋里掏出几包冻饺子,“猪肉白菜馅,像不像你们当年带的?”

晚饭后四个大人坐在阳台上喝酒。远处新港的游船亮着灯,像一串漂浮的珍珠。林樵说起当年周砚为了给苏晚抢图书馆的座位,每天凌晨五点就去排队,被管理员写进值班日志;苏晚则记得林樵的妻子第一次学做川菜,把花椒当成胡椒全撒进汤里,一群留学生抱着水龙头灌了半宿凉水。

“说起来,” 林樵忽然拍着周砚的肩膀,“当年是谁说绝不会娶学文学的?说我们这些读诗的都是空想家。” 周砚的耳尖微微发红,苏晚笑着递过酒杯:“他现在床头还摆着里尔克全集呢,出差都要带着。”

念舟在一旁听着,忽然发现父母的手不知何时握在了一起。父亲的拇指在母亲手背上轻轻摩挲,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动作 —— 在厨房递盘子时,在电影院牵手时,在医院陪外婆时,这个动作从未变过。

第二年春天,周砚的事务所接到旧城区改造项目。他带着团队在苏州待了三个月,每天对着斑驳的砖墙画草图。苏晚周末去看他,总在巷口的茶馆发现他的身影 —— 不是和甲方谈判,而是跟看门人老张头聊天。

“张师傅懂榫卯结构。” 周砚指着笔记本上的速写,“这栋民国建筑的飞檐,他知道怎么修最稳固。” 苏晚翻开他的画稿,背面竟抄着几句评弹唱词,字迹歪歪扭扭,是老张头教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