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我终于开了口,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
“那事儿,我应了。”
我爹那个高大的背影,猛地一颤,像是被人从背后抽了一鞭子。
“玉儿……”他转过身,声音嘶哑得厉害。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总不能眼睁睁瞅着咱赵家的江山,就这么完了吧?”
“我是公主,吃着万民的供奉,穿着绫罗绸缎长大,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我为大宋,为这天下的百姓,做点啥了。”
我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敞亮,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可我自个儿心里清楚,那心,正一瓣一瓣地往下掉,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儿,还冒着血。
我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像极了被猎人追急了的兔子。
他伸出那双批阅了无数奏章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好孩子,是父皇……对不住你。”
我咧开嘴,硬是把那股子涌到眼眶的酸涩给憋了回去。
“爹,您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我赵玉兰一个人的爹。这个道理,女儿懂。”
懂个屁。
我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可脸上,还得笑。
出发去蒙古前一晚,李嬷嬷,那个打小就把我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我吃饭的老人儿,跟个贼似的,偷偷溜进了我的寝宫。
她遣散了所有当值的宫女,回身就把殿门给闩上了。
然后,转过身,“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那一下,跪得那叫一个实诚,我听着都替她膝盖疼。
“嬷嬷,你这是干啥?疯了不成?快起来!”我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去扶她。
她却死活不肯起来,两只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那手抖得,比秋风里最后那片叶子还厉害。
“公主!”
“老奴有句话,在心里头憋了好些年了!今天要是不说出来,怕是这辈子都闭不上眼!”
她那副样子,那眼神,又惊又恐,又带着一股子滔天的恨意,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嬷一嬷,你到底想说啥?”
李嬷嬷猛地凑到我耳边,那声音压得极低,比蚊子哼哼还小,可吐出来的字儿,却像是一记一记的重锤,砸得我头发懵。
“公主,您可知……这些年,咱们大宋嫁到蒙古去的那些公主、郡主,没一个……没一个能生下一儿半女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
“啥意思?”
“不是巧合!绝不是巧合!”李嬷嬷咬着后槽牙,眼珠子都红了,那恨意,像是要从眼眶子里溢出来,“是那帮蒙古蛮子使的坏!他们有个见不得光的阴损陋习!”
“他们会给每一个嫁过去的汉人女子,喝一种汤药!”
“美其名曰‘适应水土’、‘强身健体’,实际上……”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断子绝孙的药!”
我整个人,像是大冬天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发丝儿,一直凉到了脚后跟。
那股子寒气儿,顺着骨头缝儿往里钻。
“他们……他们为啥要这么干?”我的声音都在抖。
“蒙古人野蛮,但心思毒着呢!他们既想要咱们大宋丰厚的陪嫁,想要咱们用公主换来的安宁,又怕咱们汉人公主生下的孩子,玷污了他们所谓高贵的王族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