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老泪纵横,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怕啊!怕有汉人血脉的子嗣,将来会继承王位,会亲近咱们大宋!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这种阴损到了极点的毒招!让我们的公主,变成一只不会下蛋的鸡,一个活生生的摆设!”
我死死地扶着身边的小叶紫檀木桌子,才没让自己一屁股瘫在地上。
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这条和亲的路,前面是刀山火海。
现在才知道,我错了。
前面,根本不是刀山火海。
而是一口看不见底的、长满了青苔的枯井。
跳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只能在里面,一点一点地腐烂,悄无声息地,化作一堆白骨。
李嬷嬷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最深处,掏出一个被体温捂得发热的小小油纸包,塞进了我的手心。
“公主,这是老奴……托了宫里的老人,寻访了好些年,才从一个早年去过蒙古的老太监嘴里撬出来的解药方子。”
“随行的张太-医,是老奴的远房侄子,医术高明,人也靠得住。您把这个,悄悄交给他。”
“到了那边,万事小心!千万,千万别喝他们给的任何东西!一滴都不能沾!”
我攥紧了那张薄薄的、带着褶皱的纸。
那不是纸。
那是我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
是我的命。
2 草原初遇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走了整整一个月。
江南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早就被甩得连个影子都瞅不见了。
眼前,是漫天的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张不开嘴。
再往前走,除了草,就是天。
一望无际的绿,一望无际的蓝。
那种广阔,那种荒凉,看得人心慌。
蒙古王庭,终于到了。
没有我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琼楼玉宇。
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白色毡房,大大小小,跟草原上长出来的一片一片的大蘑菇似的。
风里,飘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牛羊膻味儿和马粪味儿。
我的夫君,蒙古可汗的第三个儿子,铁木尔王子,带着一大帮子人,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
这家伙,长得是真他娘的高,往那一站,跟座铁塔似的,能把人活活罩在他的影子里。
皮肤是那种黑里透红的颜色,像是常年被草原上的毒日头给烤熟了的酱肘子。
一双眼睛,真亮,跟草原上盘旋的老鹰似的,看人的时候,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直接穿透你的皮肉,看清你骨头是啥颜色。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猎人瞅着一只自己送上门来的肥兔子。
他翻身下马,那动作,利索得像头矫健的豹子。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儿,咧开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
“你,就是宋人公主?”
那汉语,说得跟嘴里含了块滚烫的石头似的,磕磕巴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压下心里的翻腾,冲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顺、无害,像只刚出窝的小白兔。
“小女子赵玉兰,见过王子。”
他“嗯”了一声,一双鹰眼,毫不遮掩地从上到下,把我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
那眼神,赤裸裸的,就像是在牲口市场上,估量一匹马的膘情,一头羊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