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虬结的年轻人,
眼神如同秃鹫,
在人群和王老板之间危险地逡巡。
顶楼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令人窒息。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
汗臭和一种一触即发的、
紧绷到极致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
有意无意地,
都带着赤裸裸的渴望和算计,
瞟向角落的纸箱。
那瓶水,
成了此刻唯一的神祇。
王老板那双精明、
贪婪的小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了一圈,
最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定格在我身上。
他整了整早已歪斜的领带,
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虚伪、
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朝我走来。
他的目光,
越过我狼狈的身影,
死死地、
如同钉子般钉在了我身后纸箱缝隙里露出的那个小小的、
清晰的、
蓝白色标签的矿泉水瓶上。
“这位…妈妈,”
他搓着肥厚的手掌,
声音刻意放得柔和,
却掩饰不住其中急迫的贪婪,
“你看,
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同舟共济嘛。孩子…孩子需要照顾,
不容易啊。”
他凑近一步,
身上浓重的烟味、
汗味混合着硫磺的窒息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让我作呕。
“我王振山做生意,
最讲公平!这样,
这瓶水,
我买了!”
他突然动作,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猛地撸下手腕上那块金灿灿的手表,
“看!劳力士!纯金的!灾难前值几十万!现在,
归你!水,
归我!公平交易!你赚大了!”
他几乎是硬要把那块冰冷的金属塞进我沾满泥污的手里。
3
我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
用整个身体护住身后的纸箱,
护住那瓶水,
也护住蜷缩在纸箱阴影里、
呼吸微弱滚烫的安安。
喉咙里发出嘶哑却斩钉截铁的低吼:
“不!这水不能动!是…是给孩子救命的!”
“孩子?”
王振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赤裸裸的、
被冒犯的暴怒,
他极其轻蔑地瞥了一眼安安的方向,
眼神里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温度,
只有看累赘般的厌弃,
“哼!一个奶娃娃,
能喝多少?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的命,
不比你这小崽子值钱一万倍?!”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
唾沫星子混合着火山灰喷溅到我脸上,
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就在这剑拔弩张、
空气即将爆炸的瞬间,
角落里传来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呻吟。
“呃啊…水…给我…一点水…求…”
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孕妇小娟,
猛地蜷缩在地上,
双手死死地、
痉挛般地扣住高高隆起的腹部,
冷汗瞬间如瀑布般浸湿了她额前凌乱的头发,
身体因为难以忍受的剧痛而蜷缩成一团,
剧烈地颤抖。
她的丈夫,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像被雷击中一样扑跪在她身边,
惊慌失措地摇晃着她,
声音带着哭腔:
“小娟!小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