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烛火在那柄散发幽冷寒气的剑锋上明灭不定。沈知意瘫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呛咳着,泪眼模糊中,看清了那个挡在她与死亡之间的背影。

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湿透的衣料紧贴紧绷的肌肉,雨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是他!梅树下的黑影!沉默的守护者!

赵珩眼中翻腾着被彻底冒犯的狂怒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持剑者的脸,声音低沉可怕:“影七。你,好大的胆子!”

影七握剑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面对几乎要将人碾碎的滔天怒意,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寒铁交击:

“放了她。”

没有解释,没有求情,没有退路。只有最纯粹、最直接的意志宣告。

赵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底阴鸷几乎化为实质火焰。“放了她?”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讥诮,“影七!你的一切都是本王给的!为了一个罪奴,你竟敢对本王拔剑?!”

“属下,未曾忘。”影七的声音斩钉截铁,“十年前,属下奉王爷之命潜入上京,重伤力竭倒于暗巷……是那时走失的她,将仅有的梅花糕塞入属下手中。”

他声音罕见地泄露出波动:“那块糕……暖了属下的手,也暖了属下的命。”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压抑了十年的火焰彻底燃起,迎向赵珩冰冷的视线:“王爷予命之恩,影七十年饮血,肝脑涂地,以命相报!但今日——谁动她,属下……便杀谁!”

“杀”字出口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尸山血海般血腥味的恐怖杀意轰然爆发!殿内烛火疯狂摇曳,长剑嗡鸣声陡然尖锐!

赵珩脸上肌肉猛地抽搐,眼底第一次掠过惊愕。殿内空气彻底凝固。最终,他眼中翻腾的惊怒杀意如退潮般收敛,身体缓缓靠回冰冷的蟠龙宝座。

影七眼中火焰未熄,长剑极其缓慢地离开赵珩的咽喉,垂落身侧。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到沈知意身边,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以一种不容抗拒又带着珍视的姿态,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踏过满地狼藉,再次投入殿外狂暴的风雨之中。

冷雨如针,刺透单薄的衣衫。影七抱着她,沉默地在王府曲折回廊中穿行,步伐极快却异常平稳。他收拢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遮挡风雨。沈知意将脸埋在他湿冷的衣襟里,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后怕如潮水般涌来。鼻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熟悉的清冷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味道。

再次恢复意识时,沈知意发现自己身下是干燥柔软的床褥,身上盖着厚实温暖的棉被。空气里有淡淡的药草清香。睁开眼,是一间陈设简单却整洁的屋子,窗边矮几上,素白瓷瓶里斜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红梅。

床边阴影里,一道身影无声靠近。影七已换下夜行劲装,穿着干净的深灰色布衣,少了几分杀伐之气。他手中端着冒热气的汤药,俯下身,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知意一颤。四目相对,他眼中映着她的影子,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后怕,以及浓烈到几乎溺毙的珍视。

影七似乎察觉唐突,迅速收回手,沉默地端起药碗,细心吹凉,递到她唇边。药很苦,沈知意蹙眉小口喝着,苦涩滑下喉咙,却带来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