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剧烈颠簸,将我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震醒。
我猛地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劣质柴油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我躺在一辆破旧卡车的后斗里,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磨得皮肤火辣辣地疼。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一个男人的黑影笼罩在我身上,挡住了头顶灰蒙蒙的天光。我惊恐地抬头——不,不是惊恐,是伪装成惊恐。我必须扮演好一个无辜的、吓破了胆的迷途游客。
他蹲在我面前,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褂,手指修长,指甲缝里嵌着黑泥。他就是我的目标——张默。
脑中这个名字跳出来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贯穿了我的太阳穴。该死,药的副作用比我预估的要猛烈。一些关键信息像被水浸过的纸,字迹开始模糊不清,晕染成一片。
我记得,我的计划是……揭露这个名为落山村的偏僻山村,用活人献祭换取所谓“长寿”的滔天罪恶。为此,我必须成为那个完美的“祭品容器”,一个怀着“神之子”的女人。
“醒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像山间终年不散的雾气,带着一股让人心寒的湿冷。
我配合地瑟缩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声音因为刻意压抑的恐惧而颤抖:“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医学院的解剖课上,面对着尸体,我从未怕过。但此刻,我必须拿出毕生最好的演技,骗过眼前这个魔鬼。
他对我诡异地一笑,那笑容里是看透猎物无路可逃的笃定和玩味。他伸手探向我的手腕,两根冰凉的手指搭在了我的脉搏上。
来了,关键时刻。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既是伪装的恐惧,也是真实的紧张。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薄茧,和他探寻脉象时那份病态的专注。
放心,张默。我心中冷笑。我用“断肠草根茎碱”配合从古籍里找到的特殊手法,模拟出的假性滑脉,是你这辈子都解不开的医学谜题。它足以骗过最精密的仪器,更何况是你这个活在愚昧时代里的“神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眉头从微蹙到舒展。
“脉象平稳,胎气很足。”他满意地点点头,收回手,语气带着自得,“我张默的本事,不会有错。你,就是山神大人选中的人。”
我心中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但随即,更深的恐慌袭上心来。
计划第一步:以身犯险,成为祭品。完成。
计划第二步:让他确信我怀上了他用秘药催生的“神之子”。完成。
计划第三步……
第三步是什么来着?
我伪造怀孕的最终目的,那个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将这整个罪恶的村庄一击致命的破局点,到底是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最重要的那块拼图。
我成了手握屠龙之刃的勇士,却在巨龙面前,忘记了该如何挥剑。
2
卡车停下时,我被粗鲁地拽下了车。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和草木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落山村,比我想象中更加破败和压抑。土坯墙,茅草顶,整个村子像一头蛰伏在山坳里的灰色巨兽,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