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间剑术，终有止境；人心之剑，却无穷极。”——《无名剑谱》残页
残阳如血，照在断剑之上。
向月半跪于地，胸口一道裂痕自左肩斜贯右肋，血珠沿剑锋滴落，砸在尘沙里，像一滴滴灼热的铁水。他抬头，看见弟弟向阳执剑而立，剑尖低垂，未沾半点血痕。
风掠过，吹起向阳的衣角，也吹散向月鬓边一缕灰白——他才二十七岁，却早已鬓染霜雪。
“哥……”向阳的声音轻得像小时候唤他起床，“你输了。”
向月却笑了，笑得像多年前那个盛夏午后，他第一次把木剑塞进弟弟手里：“是啊，我输了。原来我穷尽一生，只走到你八岁那年就停下的地方。”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轰然涌来——那一年，蝉声如织，练武场的青砖被日头烤得发烫，向月十五岁，向阳八岁……
## 第一章 蝉声里的剑光
江南向家，百年铸剑，三代养剑，府邸背倚青萝山，面朝镜湖，夏风一过，荷香与炭火气交织。
向月出生在仲夏之夜，月华如练，故取名“月”。向阳生在冬至，却偏叫“阳”——老辈人说，阴阳相济，方能成剑。
清晨的练武场，雾气未散。十五岁的向月已练完三套基础剑式，汗透轻衫。他收剑入鞘，回头看见八岁的向阳趴在石狮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像只打瞌睡的小猫。
“又偷溜出来？”向月用剑鞘轻敲弟弟的发髻。
向阳揉眼，奶声奶气：“娘说今日教我识字，可先生打呼，比蝉还吵。”
向月失笑，牵起他的手：“那就看哥哥练剑，比先生有趣。”
向阳乖巧地坐在石阶上，晃着脚丫。
家传武师洪霆，以“奔雷剑”名震江南，平生只败过一次——输给向月父亲向问天。此刻，他正指点向月拆解“惊鸿十三式”。
练到第七式“回风落雁”，洪霆忽然瞥见石阶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二少爷也想试剑？”洪霆逗他。
向阳跳下石阶，小手高高举起：“想！”
家仆捧来一柄未开刃的短剑，木柄缠青布，剑身轻如柳叶。洪霆只当哄孩子，随意摆了个架势。
下一瞬——
剑光一闪。
洪霆只觉腕口微麻，虎口迸血，木剑已脱手坠地。
练武场鸦雀无声。
蝉鸣骤停。
八岁的向阳双手握剑，剑尖指地，一脸茫然，仿佛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向月瞳孔猛缩。他看见弟弟的右脚尖，正踏在“回风落雁”唯一的破绽——“巽位”偏一寸。那是父亲昨夜才私下告诉他的秘密。
当夜，祠堂灯火通明。
族谱翻到最新一页，朱砂笔在“继承人”三字后，添了“向阳”二字。
向月立于廊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听见父亲低沉的嗓音：“向家剑，需天赋者继之。”
母亲掩面而泣，不知是喜是悲。
向月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手已磨出厚茧，曾以为握住的是整个向家的未来。
而此刻，那未来被弟弟一招击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