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场景骤变:祠堂灯火,父亲朱砂笔勾去“向月”二字;枫林血战,哥哥胸口插刀;塔林雪夜,向月独舞断剑……
所有记忆碎片化作利刃,从四面八方刺来。
向阳痛呼,抱头跪倒。
另一边,向月亦陷入幻境——
他看见八岁的向阳在雪夜回头,说“哥,我怕”;看见祠堂里自己跪在列祖面前,听见父亲低声说“天赋者继之”;看见自己一次次挥剑,斩落的手臂、头颅、秘籍……血海无边。
幻境最深处,一面巨大的铜镜悬立,镜中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白衣少年,眉眼如初,却满身血污;
一个黑衣青年,鬓染霜雪,手握缺月,剑尖滴着至亲的血。
镜中白衣向阳伸手,轻声道:“哥,回家吧。”
黑衣向月却一剑劈碎镜面,怒吼:“剑道之巅,岂容回头!”
镜面碎裂的瞬间,幻境崩塌。
石室剧烈摇晃,穹顶铜镜纷纷坠落。
向阳最先回神,一把拽住向月:“哥,走!”
向月却甩开他,目光如炬,盯着石案底部——
原来乌木匣下方,压着一块薄薄玉简,仅两指宽,通体透明,隐约可见脉络般的剑纹。
“这才是《问月》。”
向月扑身去夺,玉简入手,冰凉刺骨,却在下一瞬生出无数裂纹,竟化作一泓清水,顺着他指缝流下。
清水落地,凝而不散,渐渐浮起一行小字:
“剑道之巅,不过见月如心;
月照万川,川自不同。”
字迹浮现又湮灭,清水渗入青砖,再无痕迹。
石室开始塌陷。
穹顶巨石砸落,铜镜碎片如雨。
向阳拖着向月往石阶冲,身后石室轰然合拢。
三十六级台阶,每一级都在崩裂。
将至出口时,一块断龙石从天而降,封死去路。
向月忽地反手,用缺月剑刺入向阳肩头,借血为引,在断龙石上画出一道扭曲符纹——
那是向氏不传之秘“血月开”。
石纹亮起,断龙石缓缓移开一线。
向月却力竭跪倒,胸口旧伤迸裂,黑血染雪。
向阳咬牙,背起兄长,冲入风雪。
身后塔林发出最后一声巨响,整座地宫连同三十六座古塔,同时塌陷成一座深坑。
雪尘冲天,掩埋了所有铜镜与血月。
塔林外,灰袍老僧与阿苦并肩而立。
老僧手中的灯笼,灯罩上那轮缺口之月,已完整无缺。
向阳将向月放在雪地上,撕下衣襟为他包扎。
向月却推开他,挣扎着站起,缺月剑横在两人之间:“玉简已毁,剑谱已亡。你我之间,再无余地。”
向阳声音发颤:“哥,那玉简根本不是什么剑谱,它只是让我们看见自己的心魔——”
“够了!”向月厉声截断,“看见又如何?我回不了头,也不想回头。”
他转身,踉跄走向黑暗,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向阳想追,老僧却抬手拦住:“让他走。血月虽破,心魔未除。你追上去,只会逼他入更深的绝境。”
阿苦忽然挣脱老僧,跑到向月身后,把怀里那把钝铁剑递过去:“师父,你的剑断了,换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