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宿舍整洁得近乎刻板，如同他一丝不苟的飞行制服。书架上专业书籍列队般森严，只有角落一本硬壳小说格格不入地落了层薄灰。好奇心驱使下，我抽出了它。
哗啦——
几封信笺如同折翼的蝴蝶，翩然跌落在地。粉的、蓝的、淡黄的……精致的信封上，无一不用娟秀或活泼的字体写着相同的两个字：情书。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种尖锐的酸涩和莫名的恐慌攥紧了心脏，几乎无法呼吸。我像做贼般飞快地把那些色彩旖旎的信塞回书页的囚笼，用力合上，仿佛要将某种呼之欲出的东西彻底封印。
夏以昼拎着满满一袋我爱吃的零食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我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鸵鸟般蜷缩在他书桌前的样子。
“怎么还装睡啊？”他带笑的声音靠近，温热干燥的大手习惯性地落在我发顶。
我触电般一颤，猛地抬起头。他蹲下身，视线与我齐平，敏锐地捕捉到我眼底来不及藏好的红痕和慌乱。他嘴角的笑意淡去，眉心蹙起，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我微烫的眼尾，像触碰易碎的琉璃：“是不是饿狠了？都怪哥哥，回来晚了。”他手忙脚乱地拆包装袋，薯片、果冻、我钟爱的蜜桃汁铺满了桌面。
食物诱人的香气此刻却像催化剂。堆积的情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我想回去了。”声音干涩紧绷。
“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我要回家！”我几乎是吼出来，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委屈和愤怒。
他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尽，像被骤然抽走了所有光亮。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沉沉地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握住了我微微发抖的手腕。
“和哥哥说，”他声音沉静，像深潭的水，目光紧紧锁住我，穿透我所有虚张声势的盔甲，“到底怎么了？”
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砌起的堡垒土崩瓦解。我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声音细若蚊蚋：“哥……你要有女朋友了吗？”
他明显愣住了，深褐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狼狈的样子。“什么女朋友？”
“那些信……你书里的情书……”我低下头，盯着他沾了点灰尘的鞋尖。
死寂在狭小的宿舍里蔓延。几秒钟后，一声短促的低笑打破了沉默。我愕然抬眼，看到他竟然弯着嘴角，肩膀都在微微抖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羞恼冲垮了理智，我抬手捶向他结实的肩膀，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了手腕。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带着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我的额头，眼神无奈又纵容：“傻瓜，那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收了情书就得在一起？谁定的规矩？”
心底那块沉重的冰在阳光下悄然融化，但残余的湿冷依旧缠绕着心尖。我别扭地抽回手，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闷闷的：“那……那你挺受欢迎的，以后总会有女朋友吧。”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却莫名让我觉得有些危险。他重新握住我的手，这一次力道放得很轻，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腕骨内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