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福尔马林浸泡过,黏稠得不再流动。偌大的解剖室里,只剩下换气扇单调的嗡鸣在死寂中徒劳地填充着空白。你和门口那个高大的警察,视线在冰冷的空气里无声地焦灼。
“咳……”一声刻意压低的轻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打破了这诡异的凝滞。
是门口稍后一步站着的女警。她身形也颇为高挑利落,警服穿得一丝不苟,勾勒出干练的线条。她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在你、白楚、以及解剖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浮尸之间飞快地扫视着。最终,那目光的焦点,死死落在了白楚那近乎凝固在你脸上的侧影上。她插在制服裤兜里的右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绷得惨白,毫无血色。手里那个软塌塌的一次性咖啡杯套,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无处宣泄的力量狠狠地揉捏、挤压,发出细微而刺耳的窸窣声。终于,杯套承受不住这份扭曲的力道,从她僵硬的指缝里滑脱出来,像一片被揉碎的枯叶,轻飘飘地坠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这细微的动静如同一个开关,瞬间解除了门口的僵局。
白楚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深水里挣扎出来,那股笼罩着他的失神瞬间褪去,锐利重新回到眼底。他大步跨进解剖室,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有力的回响。那股子属于河流淤泥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和消毒水味,随着他的靠近,像一堵无形的墙迎面压来。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眉心本能地蹙紧,但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他在解剖台前约莫一米五的地方站定,这是一个尊重专业又足够沟通的距离。他微微低下头,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解剖台上那具被打开的腹腔,里面脏器呈现出被浸泡后的灰败颜色。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胃液,目光重新抬起,迎向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于法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了换气扇的噪音,清晰地送入你耳中,“市局刑侦支队,白楚。这位是林薇。”他侧了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跟进来的女警。林薇此刻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公事公办的平静,她微微朝你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像滑不留手的冰,在你脸上轻轻一掠便移开了。
白楚的目光重新锁定你,带着一种穿透性的专注:“我们接到你师傅周老的紧急委托。一个案子,”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非常棘手。周老说,只有你能帮我们打开突破口。”
你握着手术刀的手指,指腹清晰地感受到冰冷金属的硬度和细微的纹路。师傅的名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你心里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那个倔强又睿智的老头儿,退休了也不安分。你终于彻底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白楚深邃的审视。解剖室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一小片暗影,更显得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他很高,190公分的身量带来一种天然的压迫感,此刻微微低头的姿态,让这种压迫感更直接地笼罩下来。你170公分的身高在他面前,需要稍稍仰视。
“周老师?”你的声音在口罩后显得有些闷,却异常平稳,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河水,“他老人家又给我揽了什么‘瓷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