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袅袅升腾的青白烟雾,他看向依旧站在角落里的林晚,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那眼神像冰锥,直直刺来。
“替身,”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裹着香烟的辛辣和一种冰冷的漠然,“就该有替身的自觉。”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弹了弹烟灰,灰白的烟烬无声地飘落在他脚边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留下一个微小的污点。“认清自己的位置,别想不该想的。懂么?”
空气瞬间凝固了。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拍打着这脆弱的屏障。雨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窗内的一切,只剩下惨白的天光和室内惨白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将这华丽的空间切割成破碎的光影。
林晚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瘦削的肩膀在宽大的旧T恤下显得异常单薄。周予白那句冰冷刻骨的“替身”和“自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耳膜深处,带着尖锐的嗡鸣。心脏的位置,先是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闷痛,钝刀子割肉般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这细微的痛楚奇异地压下了喉头汹涌的哽咽,也稳住了微微发颤的指尖。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在他们面前。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将最后几件属于自己的、为数不多的旧物——几本书,一个磨掉了漆的马克杯,塞进行李箱。拉链合拢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她沉默地弯下腰,提起那个轻飘飘的箱子。箱子真的很轻,轻得和她在这里度过的三年时光形成一种荒诞的对比。她转过身,依旧垂着眼睫,避开那两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朝着与主卧方向相反、通往一楼最偏僻角落那个狭小客房的走廊走去。
脚步很轻,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听不见声音。像一缕即将消散的、无人在意的游魂。
“林小姐……”身后传来苏禾轻柔的、带着迟疑的声音,似乎还想说什么。
林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脊背挺得笔直,径直没入了光线昏暗的走廊深处。那背影决绝而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这片冰冷的奢华里碎掉。
周予白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看着那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身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刺了一下,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他烦躁地将烟摁灭在昂贵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滋”响。
“别管她。”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伸手轻轻揽过苏禾的肩头,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你身体要紧,我带你上楼休息。”
走廊的尽头,那扇属于她的、狭小的客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而华丽的世界。林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像是被骤然抽走了所有力气,一点点滑坐下去。粗糙的地毯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