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小的行李箱被随意地扔在脚边,拉链松开了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T恤。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后躲进洞穴的小兽。窗外,暴雨依旧在咆哮,雷声沉闷地滚过天际,每一次轰隆巨响都像是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惨白的闪电偶尔撕裂厚重的雨幕,瞬间照亮这间逼仄的客房——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一个简易的衣柜,光秃秃的四壁,简陋得与这栋别墅的奢华格格不入。

她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臂弯。温热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粗糙的棉质衣袖。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那些被强行按捺的委屈、痛苦、难堪,还有那被赤裸裸摊开在阳光下践踏的卑微爱意,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她彻底淹没。

“替身……”

周予白那冰冷刻骨的声音,混杂着苏禾那张苍白柔美的脸,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切割。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狼狈的泪痕,眼神却空洞得吓人。目光茫然地在房间里扫视,最后落在那个被遗忘在墙角、蒙着一层薄灰的旧纸箱上。那是她三年前搬来时带来的,里面装着一些她以为早已不需要、却始终舍不得丢弃的“过去”。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撕开箱子上缠绕的胶带。灰尘被扬起,呛得她咳嗽了几声。箱子里是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个厚厚的、封面是淡蓝色天空图案的硬壳笔记本。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笔记本捧了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封面的蓝色已经有些褪色发白,边角也磨损得厉害。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某种勇气,然后才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翻开了它。

泛黄的纸页上,是熟悉的、略显稚嫩的字迹。

扉页上写着几个字,墨水有些晕开:“给晚晚的秘密花园。”

她翻过一页,一张被精心裁剪过、微微泛黄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照片上,年轻的周予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头发比现在短一些,肆意地翘着几缕,正站在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金灿灿的扇形叶片落满了他的肩头和头发。他笑得那样开怀,眉眼弯弯,嘴角咧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明亮光芒,像落满了细碎的阳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少年人独有的傻气。那笑容,是林晚后来在他脸上再也没见过的、毫无阴霾的纯粹。

照片下面,贴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日期是五年前:

“9月20日,晴。他终于考完那个该死的资格证啦!像只撒欢的大狗,拉着我在学校后山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疯跑,金黄的叶子落了满身满头。他把我高高举起来转圈,说‘晚晚,我们以后的家院子里也要种满银杏树!’ 风很大,他的笑声更大,我的心脏快跳出来了。笨蛋,你不知道吗?银杏树又叫公孙树,要活好久好久才能结果子呢……不过,和他一起等,好像也不错?”

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张肆意飞扬的笑脸,冰凉的泪水无声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林晚抬起手背,用力擦掉脸上的湿意,指尖却控制不住地继续颤抖着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