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刚从河堤的斜坡走上来，正沿着我们来时的小路往回走。昏黄的路灯虽然模糊，但那瘦削的体型，那走路时微微晃动的肩膀，还有那鼓鼓囊囊斜挎在身上的大背包——不是那个巧舌如簧的皮海还能是谁？！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瞬间又猛烈地狂跳起来！惊喜？不，更像是惊吓！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愤怒和不甘如同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燎原！
“哎！老黑！老黑！”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声音压得极低，像地下党接头般急促，同时手肘狠狠地、带着警告意味地捅了捅旁边正叼着烟、眼神放空的黑老飞。
黑老飞被我一捅，烟差点掉河里，茫然地转过头：“嗯？咋了？”
我顾不上解释，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手指像痉挛般指向那个方向，急促地努着嘴：“看！看那边！谁来了？！”
黑老飞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眯缝的眼睛骤然瞪大！他嘴里的烟头“啪嗒”掉在泥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我操！小皮？！”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陡然拔高，像一头发现猎物的野兽，蹭地就要从地上弹起来！他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拳头已经攥紧，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把那个骗子撕碎！
“别！别动！”我魂飞魄散，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他结实的肩膀，硬生生把他即将站起的身子又压回地上。泥地被他的动作蹭得哗啦作响。“冷静点！黑子！别打草惊蛇！”
黑老飞被我按得动弹不得，急得眼睛通红，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粗气，像一头被铁链拴住的蛮牛，压着嗓子低吼：“还等啥？！这孙子自己送上门来了！抓住他！赔老子竿！赔老子钱！”
“听我的！听我的！”我几乎是在他耳边嘶吼，声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颤抖，“硬来没用！这黑灯瞎火的，他撒腿就跑你追得上？他咬死不认账你怎么办？打架闹事进局子吗？”
黑老飞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越来越近的小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总算暂时被我按住，没有立刻暴起。
“快！”我灵光一闪，一个不算周密但可能是唯一机会的计划在脑中瞬间成形，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把地上那半截断竿！赶紧！藏起来！别让他看见！快！”我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扒拉他脚边那截在昏暗中泛着惨白茬口的断竿。
“啥？藏起来？为啥？”黑老飞完全懵了，一脸“你脑子进水了”的表情看着我，“这他妈就是铁证！不正好甩他脸上？”
“哎呀！没时间解释了！信我一次！”我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劈了叉，“想拿回损失就别废话！快！塞你外套里！或者踩脚底下！别让他瞅见！”我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紧张地扫视着地面，生怕那截断竿在昏暗光线下太显眼。
黑老飞虽然满脑子问号，但看我急赤白脸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加上对“拿回损失”这四个字本能的渴望，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搞什么鬼名堂”，动作却一点不慢。只见他笨拙地弯腰，大手一把捞起那半截冰冷的断竿，也顾不上断口处的毛刺扎手，像藏什么见不得人的赃物一样，手忙脚乱地就往自己宽大的外套里塞。断竿太长，外套下摆被顶起一个怪异的鼓包，他只好又别扭地用手臂死死夹住，身体僵硬地侧着，试图用身体挡住那个可疑的凸起。那样子，活像个偷了电线杆的笨贼，既狼狈又滑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