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元昭则长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她聪慧明理,却因自幼丧母,深宫孤寂,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唯有在裴铮面前,那层冰霜才会悄然融化。他们会在藏书阁偏僻的角落分享一本兵书,裴铮为她讲解战阵谋略,她则为他解读史书中的兴衰更替;会在月明星稀的夜晚,避开巡守的侍卫,溜到宫墙角楼,裴铮指着浩瀚星空,告诉她那是北斗,那是参商,那是他父兄英魂归处。元昭会偷偷带出御膳房精致的点心,看他狼吞虎咽,然后笑着递上自己绣着紫藤花的手帕。

十五岁那年,裴铮第一次随军出征,前往北境历练。临行前夜,他避开所有人,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塞到元昭手中。

“等我回来。”他只说了四个字,眼神灼热而坚定。

元昭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打造极其精美的金簪。簪身流畅,簪头并非寻常的花鸟,而是一柄微缩的、锋芒毕露的利剑,剑身镶嵌着一颗罕见的北境紫玉,在烛光下流转着深邃而神秘的光泽。

“这是……”

“用我第一份军饷打的。”裴铮耳根微红,声音却清晰,“剑,护国门;簪,佑平安。等我凯旋,亲自为你簪上。”

这支金簪,成了元昭最珍视的宝物,从不离身。它承载着少年滚烫的心意和无言的承诺。

然而,深宫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港湾。随着裴铮在北境屡立战功,声名鹊起,朝堂之上,关于裴家功高震主、裴铮桀骜难驯的流言也悄然滋生。皇帝年迈,疑心病渐重。他看着奏报中裴铮的名字一次次出现,看着年轻将领在军中威望日隆,看着元昭望向北境方向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牵挂……一种混合着忌惮、猜疑和帝王权术的阴霾,开始在龙椅上凝聚。

惊变:庆功宴上的断冠

庆和二十四年冬,裴铮率轻骑千里奔袭,奇袭北狄王庭,斩敌酋首级,俘获牛羊马匹无数,彻底解除了北境持续数十年的边患。捷报传回帝都,举国沸腾。

盛大的庆功宴在太极殿举行。金碧辉煌的殿堂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姬身姿曼妙,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恭贺之声此起彼伏。裴铮被安排在仅次于皇子的尊贵席位。他穿着崭新的玄色战袍,身姿依旧挺拔如昔,只是三年的边关风霜,磨砺掉了少年时最后一丝青涩,眉宇间沉淀着沉稳与肃杀。那顶象征无上荣耀的紫金冠,端端正正戴在他束起的墨发之上,在璀璨宫灯下,折射出冰冷而尊贵的光芒。

他成了这场盛宴绝对的主角。老王爷们颤巍巍举杯称颂“国之柱石”,朝臣们谄媚的附和声浪般涌起。觥觥交错间,脂粉与酒肉的甜腻气息混杂着权力的味道,织成一张巨大而虚浮的网。

元昭公主端坐在皇帝下首不远的位置,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底深处浓重的忧色。她敏锐地察觉到,父皇的目光,自开宴起,就极少离开过裴铮。那目光不再是欣赏,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与算计的粘稠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场中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父皇枯瘦的手指,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摩挲着龙椅旁那张赤金重弓的弓臂!那张弓,是开国太祖所用,象征至高武力,平日只作陈列,极少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