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中,怀中有个硬物硌着心口。是那块羊脂玉佩。
冰冷坚硬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丝诡异的慰藉。
意识在唢呐的尖啸和轿身的摇晃中,被强行拖拽回那个命运彻底转向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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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永兴坊的侯府别院,精致得像个琉璃罩子,隔绝了外界的尘土与喧嚣。我被两个沉默的婆子引到一间花厅。
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的甜腻,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定远侯世子,那个曾在我药圃里奄奄一息、眼神却亮得灼人的少年将军,此刻一身月白锦袍,闲适地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紫檀木榻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环,姿态慵懒,可那双深邃的眼眸望过来时,却带着洞穿人心的锐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三袋粟米,”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苏姑娘的诊金,收得未免太轻了。”他放下玉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我强作镇定的脸,“救命之恩,当以重报。侯府不缺金银,姑娘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世子爷言重了。”
我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依旧泄露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草民粗鄙,只认得粟米能活命。三袋粟米,足矣。不敢再求他物。”
“哦?”
他尾音微扬,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让钩子,钩的心痒痒,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
“那若是…我想给呢?”他站起身,缓步向我走来。
锦袍的下摆拂过光洁如镜的地砖,无声无息。
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着淡淡的药草味,是我曾给他敷过的草药气息,瞬间笼罩过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却抵上了冰凉的雕花门框,退无可退。
他站定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锦袍上繁复的银线暗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
“躲什么?”他低笑,那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像带着钩子,“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你是我的药。是你,救了血血淋淋的我。”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触碰我,只是轻轻拂过一缕垂在我颊边的碎发,指尖带着薄茧的粗糙感似有若无地擦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的伤好了,可这‘药引子’的瘾,怕是难戒了。”
他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像两簇跳动的火焰,要将人吞噬。
“苏禾,苏仙女,留在我身边。”
心口猛地一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枚藏在胸口的羊脂玉佩,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肌肤。
他话语里的势在必得,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都让我清晰地意识到,那三袋粟米,从来就不是结束,而是一道将我拖向深渊的绳索!
“世子爷!”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您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云泥之别,岂可同途?您的一时兴起,于我而言,便是万劫不复!求世子爷高抬贵手,放过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