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病床上醒来,医生告诉我已经昏迷了十年。

十年间,陈暮每天来医院陪我说话,风雨无阻。

护士递给我一个盒子:“他三个月前去世了,肺癌晚期。”

盒子里是3650封信,每天一封,写满了他独自老去的十年。

最后一封写着:“晚晚,我撑不到你醒来了。”

“但你要替我去看玉龙雪山,那是我们约好的地方。”

我抱着他的骨灰站在雪山下,雪花落进我衣领。

十年前车祸时,他紧紧护住我,自己却撞成重伤。原来在我昏迷时,他早已悄悄死去。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冰冷粘稠的油膏,顽固地涂抹在每一次呼吸的入口。眼皮沉重得如同被铁水浇铸过,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引来一阵干涩的、撕裂般的剧痛。光线,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光线,透过那层薄薄的眼皮,也像无数细小的针尖,狠狠扎在视神经上。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

白。刺眼的白。模糊的天花板,惨白的墙壁,悬挂着的输液袋反射着同样惨白的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穿着同样白色的衣服。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浑浊的水传来,断断续续,嗡嗡作响,听不真切。

“……醒了……真的醒了……”

“……通知……主任……”

人影凑近了些,一张年轻女人的脸逐渐在视野里聚焦,带着口罩,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她的嘴唇在动,声音终于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克制,却又掩不住那丝震撼:“林晚?林晚!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眨眨眼,能听见吗?”

我努力地、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喉咙里干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火烧火燎,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后胡乱组装回去,沉重、酸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起一阵迟滞的钝痛。

“太好了!太好了!”护士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哽咽,她迅速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又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帮我掖了掖被角,“别急,别急,慢慢来。你睡了很久,身体需要适应。医生马上就来。”她看着我的眼睛,那目光里除了激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在打量一个从时光深处走来的幽灵。

很快,更多穿着白大褂的人涌了进来。各种仪器被推过来,冰凉的探头贴上我的皮肤,强光手电筒直射瞳孔,引起一阵眩晕。他们在交谈,语速飞快,术语像密集的雨点砸下来。

“……GCS评分……”

“……生命体征稳定……”

“……奇迹……绝对的医学奇迹……”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医生俯身看着我,眼神温和而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缓慢而不可阻挡地砸进我的意识深处:“林晚女士,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姓李。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我再次艰难地眨了下眼,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在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你发生了非常严重的车祸,”李医生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近乎残酷的平静,“颅脑损伤,重度昏迷。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