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卿十六岁那年冬天,顾默深在应酬时喝多了酒,被下人扶回房时,发着狠要她倒醒酒汤。
她端着温热的汤碗走进来,他正烦躁地扯着领带,领口敞开露出冷白的肌肤。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酒气的戾气:“放桌上。”
沈言卿刚把碗搁在紫檀木桌上,手腕突然被他攥住。男人的掌心滚烫,力道却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她吓得浑身一僵,碗沿晃了晃,几滴汤溅在他手背上。
“废物。”他低骂一声,反手就将汤碗扫落在地。青瓷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温热的液体溅湿了她的裙摆。
沈言卿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拽得更紧。他低头看她,眼里是酒后翻涌的阴鸷,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破碎。“怕我?”他冷笑,指尖用力掐进她的皮肉,“你和你那家人一样,都只配仰仗顾家苟活,有什么资格怕?”
她疼得眼眶发红,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烫得他指尖一颤。
那天夜里,他终究没再动手。只是抓着她的手腕,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半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猛地松开手。她的手腕上留下几道青紫的指痕,像丑陋的烙印。
3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她十八岁生辰那天。
顾家给她放了半日假,她揣着攒了许久的月钱,想去街角买块桂花糕——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点心。刚走到月亮门,就撞见顾默深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管家,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去哪?”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言卿慌忙低头:“回少爷,想去买点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示意管家把锦盒递给她。她犹豫着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流光溢彩,衬得她指尖愈发苍白。
“赏你的。”他别开脸,耳根却悄悄泛红,“以后……别总穿得灰扑扑的。”
沈言卿愣住了,捏着锦盒的手指微微发颤。这是他第一次给她东西,不是惩罚,不是羞辱,是“赏”。
可她只觉得更怕了。顾默深的温柔比暴戾更让她无措,就像寒冬里突然落下的暖阳,烫得人想躲。
她把步摇还了回去,声音细若蚊蚋:“奴婢……配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顾默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被点燃的引线。他一把抢过锦盒,狠狠砸在地上,步摇上的翠羽散落一地,像破碎的蝶翅。
“沈言卿,”他咬着牙,声音里淬着冰,“你就这么贱?给你的东西都不要?”
她吓得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奴婢不敢。”
他盯着她颤抖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却只是丢下一句“滚”,转身就走。
风吹过庭院,卷起地上的翠羽,落在她的发间。沈言卿抱着膝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而转身离去的顾默深,在回廊的阴影里站了很久。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曾无数次挥向她的手,此刻竟在微微发抖。
他第一次发现,比起看到她疼痛的模样,她的拒绝和恐惧,更让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