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王建国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对着手机嘶吼，“告诉张振宇！钱我会还！让他别动我家人！”
“抱歉，王先生，我们只负责通知。另外，您妻子李娟女士名下的银行账户，刚刚已被我们申请冻结，这是流程，请理解。”对方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
电话被挂断。王建国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油腻的地砖上。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一点点滑坐到地上。绝望，像这间出租屋里无处不在的霉味，彻底将他淹没。
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王建国猛地抬头。门被推开，妻子李娟站在门口。她瘦了很多，曾经温婉的脸庞如今只剩下一层焦黄的皮紧绷在颧骨上，眼窝深陷，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怨恨。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袋。
“你又躲在这里？”李娟的声音干涩沙哑，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在王建国身上，“催债电话又打到妈那儿了！老人家高血压犯了，刚送去医院！王建国！你造的孽还不够吗？！”
王建国嘴唇哆嗦着，想解释什么，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个家，早就被你拖垮了！”李娟的眼泪终于滚落，混着汗水，在她憔悴的脸上冲出两道泥泞的沟壑，“萌萌的学费，下个月就要交了！我东拼西凑，连同事都借遍了，就差给人下跪了！可钱呢？钱呢？！”她猛地将手里的帆布袋狠狠摔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几件揉得皱巴巴的童装散落出来，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我……我……”王建国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碰我！”李娟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恐惧和厌恶，“王建国，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娘俩吧！离婚协议我带来了，你签了它！我们一刀两断！那笔债是你自己签的字，是你自己蠢！别想再拖我和萌萌下地狱了！”
她从随身的旧挎包里抽出一份薄薄的A4纸，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纸的边缘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她将纸拍在唯一一张摇晃的小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桌上那个吃了一半的泡面桶被震得晃了晃，暗红色的油汤泼洒出来，迅速在劣质的打印纸上晕开一片肮脏的油渍。
王建国看着那份被油污浸染的离婚协议，又看看散落在地上的、女儿萌萌小小的衣服，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虾米。胃里翻江倒海，刚刚强咽下去的面条混着酸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悉数吐在了那份协议和他自己的脚边。污秽的气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李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她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呕吐的欲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她丈夫、如今却狼狈如烂泥的男人，最后一丝残存的念想也彻底熄灭了。
“王建国，”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力量，“你真让我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