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腐香萦绕
陈默屈膝跪在祠堂的青砖地面,鼻尖萦绕着两股截然不同却又诡异交织的气味。其一,是香烛燃尽后散发的草木灰气息,掺和着纸钱焚烧后留下的焦糊味儿,恰似爷爷口中常说的 “阴阳交界之处那独特的烟火气”,那气息,仿若一条无形的线,牵连着阴阳两界。其二,是自西厢房悠悠飘来的腐味,这味道如同隐匿于黑暗中的幽灵,藏在窗棂的缝隙里长达八年之久。每至梅雨季,或是万籁俱寂的午夜时分,便似一条蛰伏已久的蛇,冷不丁地悄悄探出头来,肆意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毛骨悚然。
“阿默,记着,青砖须选后山老窑烧制的。” 爷爷的声音,伴随着老竹椅那特有的吱呀摇晃声,从门内悠悠传来。陈默轻声应了句,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膝下冰凉的砖面。这祠堂的每一块砖,皆是爷爷亲手铺设,据传每块砖下皆镇压着半截桃木符,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犹记得他十岁生日那天,同样是这般如血的黄昏。爷爷用红布仔细包裹着两块腊肉,而后紧紧牵着他的手,缓缓往后山走去。沿途的野草肆意疯长,没过了膝盖,晶莹的露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裤脚。就在此时,陈默瞧见了那座破败不堪的老屋——墙面的皮壳如老人干裂皲皱的皮肤般剥落,窗洞黑黢黢的,恰似一只失去光明的瞎眼,透着无尽的阴森与死寂。
“跪下。” 爷爷的声音微微发颤,似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恐惧。陈默刚屈下双腿,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木头的吱呀声响,仿佛有人正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只见爷爷点燃的三炷香竟齐齐折断,溅落的火星子 “噼里啪啦” 地落在青砖上,瞬间烫出三个小黑点,宛如三只诡异的眼睛,窥视着这世间的隐秘。
“它应了。” 爷爷神色凝重,用力按住他的头,迫使他向下磕去。就在额头触地的刹那,陈默惊见砖缝里缓缓钻出一条红蛇,那蛇身的鳞片在暮色的映照下泛着油光,宛如涂了一层神秘的釉彩。红蛇顺着香灰缓缓地盘成一个圈,似在完成某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如今回想起来,那蛇的眼睛竟是竖瞳,与昨晚在院墙上瞥见的狐狸如出一辙。那只狡黠的畜生蹲踞在如水的月光里,尾巴尖还沾着一片纸钱,瞧见陈默后,竟如人一般直立起来,前爪似作揖般合拢,仿佛在传达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讯息。
西厢房的腐味陡然浓郁了几分,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陈默的心。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扇雕花木门,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却纹丝未动,这意味着风是从屋内向外吹拂的。爷爷曾告诫过他,阴风吹出阳宅,必定是有不祥之物即将现身。
陈默赶忙摸出怀中的罗盘,只见指针如发了疯般飞速转动,铜壳子硌得掌心发烫。这罗盘是爷爷今早匆忙塞给他的,还特意叮嘱 “用的时候记得沾点唾沫”。陈默赶忙往指针上啐了一口,果然,指针猛地定住,针尖颤巍巍地指向西厢房,仿佛在指引着他去揭开那隐藏多年的秘密。
2 八砖局现
李大爷送来的孝衣,还残留着浓郁的樟脑味儿,针脚歪歪扭扭,犹如孩童随意涂鸦,好似缝衣之人是闭着眼完成的。陈默穿上孝衣,顿感后颈处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用指甲盖轻轻刮擦着他的肌肤。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祠堂的供桌,爷爷的牌位刚刚摆放上去,黑漆描金的 “考” 字边缘,竟凝着一滴水珠。可明明香烛燃烧得正旺,这莫名的潮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