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背上的擦伤突然刺痛起来。林小满低头看去,那道淡粉色的伤口边缘还泛着红,是昨天撞在墙角蹭的。她忽然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御膳房,切菜切到手指,血流进菜里也得咬着牙把活干完,哪容得下这般呵斥作践?当年她给皇后炖乌鸡白凤汤,被打翻了汤锅,滚烫的汤浇在脚背上,还不是跪着把碎瓷片一片一片捡起来?

婴儿还在哭,哭声里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林小满深吸口气,走到摇篮边轻轻晃了晃,指尖触到孩子滚烫的额头。她想起御膳房的育婴嬷嬷说过,孩子哭闹不止,或许是饿了,或许是病了。她掀开被子想看看孩子有没有尿床,却发现床垫下露出个小布角。

拽出来一看,是块绣着并蒂莲的方帕,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帕子中间包着半块干硬的馒头,还有张折叠的纸条。林小满展开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强哥,别打小满了,她怀过一个,是你喝醉了推她摔没的......"

字迹被水渍晕开了大半,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她抬头看向张强,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刷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麻木的脸。林小满突然明白,这个身体里藏着的苦,比御膳房的泔水还要涩。

她转身走进厨房,捡起地上的竹锅刷。锅台上有袋快过期的面粉,墙角堆着几颗发芽的土豆。林小满舀了半碗面粉,想起当年在御膳房,用剩下的面疙瘩做出的翡翠面,连挑剔的太后都赞不绝口。她往面粉里掺了点温水,手指在盆里快速搅动,面团渐渐变得光滑筋道。

张强走进来倒水,瞥了眼她手里的面团:"又瞎折腾什么?面粉不要钱?"

林小满没理他,把面团擀成薄皮,用刀切成细如发丝的面条。锅里的水烧开时,她又削了个土豆,切成滚刀块扔进锅里。最后撒上点盐和葱花,连油都没放,一碗清清淡淡的土豆面就成了。

她把面条端给张强时,男人皱眉:"没油没肉,怎么吃?"话虽如此,却还是端起来呼噜呼噜吃了大半碗。吃到最后,他突然嘟囔了句:"比你平时煮的挂面强点。"

林小满没说话,转身去给孩子冲奶粉。奶粉罐见底了,她只能少放了点,用温水搅成稀稀的奶液。婴儿含着奶嘴,小口小口地嘬着,哭声渐渐停了,小手动了动,抓住了她的手指。

那触感软得像团棉花,林小满的心突然颤了颤。她想起御膳房窗外的那棵老槐树,每年春天都开满白花,小禄子总说那花像贵妃头上的珠钗。或许,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这破屋,日子总得过下去,就像面团,揉得越狠,才越筋道。

深夜,张强醉醺醺地回来,把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摔在桌上:"这月绩效,你给我妈存一半。"林小满数钱时,一张粉色的票根从钞票里滑出来,落在地上。她捡起来一看,是张电影票,日期是昨天下午,座位是情侣座。

"自己"的记忆里,张强说昨天在加班。

林小满把票根塞进裤兜,指尖冰凉。她吹灭了灶台上的煤油灯,黑暗中,御膳房的火光与出租屋的月光重叠在一起。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只是御膳房的林小满,她得替这个身体里的冤魂,活出个人样来。

2 隔夜饭与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