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林小满就抱着孩子出门了。早春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她把孩子裹在旧棉袄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村口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自行车的铃铛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混在一起,比御膳房的早市还要嘈杂。
她在一个蔫菜摊前停住脚。摊主是个老太太,守着堆发黄的青菜和起了黑斑的胡萝卜,见她过来,连忙招呼:"姑娘买点吧,便宜处理了,五毛钱一堆。"
林小满看着那些打蔫的青菜,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冬天。御膳房的菜窖被冻裂了,储存的青菜全冻坏了,总管太监急得跳脚,说要是凑不齐贵妃的早膳,所有人都得受罚。是她想出的主意,把冻坏的青菜焯水去涩,剁成碎末掺进肉末里,做成翡翠丸子,竟让贵妃吃得赞不绝口。
"这些我都要了。"林小满掏出兜里仅有的五块钱,"再搭两个胡萝卜。"
老太太喜出望外,把菜往她带来的布袋里塞:"姑娘真是好心人,这胡萝卜刚从地里挖的,甜着呢。"
回家的路上,孩子在怀里睡着了,小嘴巴还微微张着。林小满摸着孩子冻得发红的小脸,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些蔫菜做出花样来。张强前晚剩下的米饭还在碗里,结了层硬壳,"自己"以前都会倒掉,林小满却觉得可惜——在御膳房,哪怕是掉在地上的米粒,都得捡起来洗净了煮粥。
她把剩米饭倒进盆里,加了点温水泡软,又打了个鸡蛋搅匀。锅里放了点猪油,油热后倒进去翻炒,米饭渐渐变得金黄油亮。最后撒上点葱花,盛在一个掉了漆的白瓷碗里。
看着单调的蛋炒饭,林小满想起贵妃的早膳总要有个赏心悦目的摆盘。她拿起个胡萝卜,洗净擦干,用小刀削出个圆滚滚的身子,再刻出两只长耳朵。不过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胡萝卜兔子就卧在了蛋炒饭上。
孩子醒了,看见碗里的兔子,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小手伸过来想去抓。林小满把兔子捏下来,掰了一小块放进他嘴里。胡萝卜的甜混着米饭的香,孩子吃得吧唧着小嘴,抓着她的手指不放。
张强起床时,看见桌上的蛋炒饭,眉头皱得像团烂抹布:"瞎折腾什么?能吃就行。"话虽如此,却还是端起碗,先把那只胡萝卜兔子咬了一口。嚼着嚼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竟把整碗饭吃得干干净净,连碗边的米粒都舔了。
"还行。"他放下碗,语气硬邦邦的,却没像往常那样抱怨。
林小满没说话,心里却有了数。御膳房的老师傅说过,做菜就像做人,哪怕是最普通的食材,用了心,也能做出不一样的滋味。
转眼到了婆婆的八十大寿。张强一早就在镜子前试新衣服,嘴里念叨着:"我姐说要带些贵重礼品来,你也别给我丢人。"
林小满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翻出"自己"攒的私房钱——只有三百块。她揣着钱去了镇上的肉铺,买了块五花肉。肉铺老板笑着说:"姑娘好眼光,这是刚杀的土猪肉,炖着吃最香。"
回到家,她把五花肉切成大块,用温水焯去血沫,捞出来沥干水分。锅里放了点白糖,小火炒出焦糖色,再把肉块倒进去翻炒,直到每块肉都裹上红亮的糖色。然后加了点酱油和料酒,倒上热水没过肉块,放进姜片和八角,盖上锅盖小火慢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