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星若给江晚晴盖好被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露在外面的鎏金铃铛。铃铛轻轻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她眼睛一亮,指尖悬在铃铛上方停了停,突然抬头对林辰说:“哥哥你看,她也有会响的护身符!”

“感觉好熟悉……”她把铃铛轻轻捏在手心,指腹蹭过铃铛边缘的缠枝纹,像在触摸一段模糊的记忆,“就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江晚晴的嘴角,悄悄勾起了微弱的弧度。她将目光转向沈星若,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与眷恋。

林辰顺着沈星若的目光看去,江晚晴脖颈间的鎏金铃铛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喉结动了动,蹲下来握住沈星若的手:“对,她也有护身符。”

“那你们的护身符是不是好朋友?”沈星若歪着头,手指轻轻碰了碰铃铛,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里荡开,“就像我和彼得兔,还有你。你的梧桐叶和这个铃铛,肯定认识很久了。”

她顿了顿,突然凑近林辰,手指点了点他颈间的梧桐叶项链:“而且哥哥的叶子上,有妈妈的名字呢。”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一个珍贵的秘密,“那天在走廊我就看见了,温铃溪,是妈妈的名字。”

林辰的手指猛地收紧,攥住了沈星若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颈间的梧桐叶,那三个字被汗液浸得发亮,是母亲临终前反复摩挲过的地方。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沈星若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把刚才的话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说叶子上的名字,是我妈妈的名字呀,温铃溪。”她指腹轻轻蹭过叶片边缘磨得发亮的地方,“和相册里妈妈签的名字一模一样。”

林辰的视线落在沈星若认真的脸上,又飞快地转向病床上的江晚晴,对方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眼底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五岁那年的秋夜,母亲的咳嗽声把他从梦中惊醒。母亲挣扎着坐起身,借着床头那盏煤油灯的光,拿起半片梧桐叶项链,用银链的卡扣轻轻绕在他的颈间扣好,“辰儿你看。”

母亲的指尖抚过叶片背面的“温铃溪”三个字,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梧桐叶,”这上面有妈妈最好的朋友,以后看到和它能拼在一起的另一半,就是妈妈派来的星星。

你一定要放在心尖上疼,要保护好她!”当时他还小,不懂什么叫“另一半叶子”,只记得母亲说这话时,指尖在“温铃溪”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你妈妈……”林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是不是还留了半片叶子给你?”

沈星若点点头,小脸上掠过一丝笃定:“有的,妈妈走前特意放在她的檀木首饰盒里了,还叮嘱我,等我长大,遇到能和它拼在一起的叶子,他就妈妈派来照顾我的。”

她掰着手指算日子,“首饰盒在老宅的樟木箱里,等放寒假回家,我就把它取出来。”她忽然眼睛一亮,“哥哥,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本来就该认识呀?就像童话书里说的,被命运绑在一起的人。”

林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热。他抬手摸了摸沈星若的头,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发丝:“是,我们本来就该认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梧桐叶项链在晨光里轻轻晃动,与江晚晴床头柜上的铃铛形成奇妙的呼应。

江晚晴看着这一幕,悄悄侧过脸,望向窗外的梧桐树。原来当年母亲说的“总有一天会再相聚”,不是一句安慰人的空话。风穿过叶隙,带来远处教学楼的铃声,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雨天,少年塞给她铃铛时,铃舌碰撞的清脆声响。

“姐姐,你的铃铛会讲故事吗?”沈星若从书包里掏出本《彼得兔》,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我的兔子书签会哦,每次翻开书,它都让字宝宝排好队等我读。”

江晚晴看着那本磨出毛边的童话书,突然想起初中在废品站捡到的《童话大全》。书页里夹着的画纸早已泛黄,却被她用塑料袋裹了三层藏在枕头下。

她动了动手指,林辰立刻会意,帮她把铃铛摘下来放在沈星若手心。“它会讲……”江晚晴的声音还带着术后的沙哑,“讲一个男孩和女孩在下雨天的故事。”

“下雨天?”沈星若把铃铛贴在耳边,闭上眼睛认真听着,“我听见哗啦啦的声音了!是不是他们在踩水洼?”

江晚晴忍不住笑了,牵动后背的伤口时疼得嘶了声,眼眶却泛起热意:“是,他们还在排水沟里救了只淋了雨的小猫。”

“哇!”沈星若猛地睁大眼睛,“就像我上次在花坛边救的那只三花猫?它现在每天都等我放学呢!”

林辰靠在墙上看着这两个女孩用铃铛串起的对话,突然觉得消毒水的味道也没那么刺鼻了。

沈星若的天真像道阳光,硬生生在病房里凿出片温暖的角落,而江晚晴眼底渐渐舒展的纹路,像是被这阳光晒化的冰。

“哥哥,”沈星若突然转过头,举着铃铛跑到林辰面前,“我能把我的兔子书签送给姐姐吗?让它陪着铃铛讲故事。”

林辰摸了摸她的头,看见她书包侧袋里露出半截物理竞赛报名表。江晚晴昨天指的书包夹层,应该就是放这个的地方。他点点头:“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宝贝,你说了算。”

沈星若踮起脚尖,把书签轻轻插进江晚晴的枕下:“它很乖的,不会吵你睡觉。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读故事给它听好不好?”

“好。”江晚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

她看着沈星若跑回床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突然想起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有人会在意她盖没盖好被子,会把最宝贝的书签分享给她,会用清澈的眼睛说“等你好起来。”

走廊传来陈叔的声音:“小姐,该回去上课了,张妈让我把饼干给林辰同学留下。”他看了眼床头柜上几乎没动的牛奶,又从保温桶里倒出小半碗,放在江晚晴够得到的地方。

沈星若抿了抿嘴,把装饼干的塑料袋塞进林辰手里,又跑到病床前挥挥手:“姐姐再见,我明天带巧克力饼干来看你!”

江晚晴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米白色裙子像只轻快的蝴蝶,黑色宾利的引擎声渐渐消失在楼下。她转过头,看见林辰正把饼干往她床头柜上放,胳膊上的纱布渗着点血。

“你的手……”

“没事,刚才帮你调整枕头时用力猛了点。”林辰把饼干袋系好,“沈星若是个很纯粹的孩子,像块没被打磨过的水晶。”

江晚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隙在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让我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把铃铛塞给我的男孩。”

林辰的动作顿住了。

“那时候我总觉得,铃铛响的时候,你就会出现。”江晚晴的声音很轻,“后来发现不是,但每次听到铃声,还是会想起那天的雨,和你校服后背的破洞。”

林辰走到床边,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对不起,当年没能找到你。”

“找到就好了。”江晚晴笑了笑,抬手碰了碰枕下的书签,“现在不是找到了吗?”

床头柜上的鎏金铃铛突然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林辰抬头看向窗外,风正穿过梧桐叶,把远处教学楼的铃声送了过来——那是沈星若他们上课的预备铃,清脆得像串永远不会褪色的童年。

江晚晴忽然伸手,指尖悬在铃铛上方轻轻描摹,像是在触碰一段封存已久的时光。“那时候我总把铃铛藏在袖口,”她的声音裹着回忆的暖,“听着它响,就觉得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林辰望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然想起沈星若书包里永远温热的保温杯——原来每个看似坚硬的灵魂,都曾被某束光温柔救赎过。

他伸手想帮江晚晴把滑落的枕头往床头推了推,刚用劲就觉得胳膊一阵刺痛,低头看见纱布边缘渗出了点血——刚才为了扶她躺好,不小心扯到了伤口。